□上海 钟穗
《墨子》里说:“耕家树艺,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足乎食。”先人最早将黄豆(大豆)视为粮食作物。随着时代的发展,它们与它们的“年轻态”——毛豆,如今更多还是被当成蔬菜食用。
在吾乡,通常过了立春便开始种豆。黄豆性随和,对土壤不挑剔,对农人也不苛刻。一朝种下,它们自会迎风沐雨,吸取日月精华,从一颗种子渐长为一株苗秧,直到挂满弯弯的豆荚。
到了初夏时节,已有第一批早毛豆可供采摘尝鲜。只是,此时的豆颗粒较小,要想品尝口味好的豆,还需等到秋天晚毛豆上市。
家乡的晚毛豆,板阔颗大,宛若袖珍的小腰子,一捧就能剥出一碗来。这种豆,无论蒸着吃、炒着吃,还是炖着吃,皆美。
然就像所有植物一样,毛豆也并不总是青葱。随着秋季的深入,豆荚渐被磨去了棱角,并褪下青衣,变成浅黄,甚至连身段也不那么苗条了。但就在这衰败的表面下,它们暗暗将自己充盈成颗颗浑圆的黄豆。
秋收时的农村,房前向阳场地上那一个个摊开的竹匾里,照例是刚收下的稻谷的地盘。而空下的地上,就是豆萁的栖身地了。于暖阳照耀下,便有等不及的豆荚,会突然“啪”的一声,自动爆裂,弹出金黄滚圆的豆子。随即,一声接一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不但滚得满地金黄,还热闹了农人倾听的耳朵。
收成的黄豆,除了自制酱油和存着过年做豆腐用,还需留点作为菜肴配饭或零食。小时候的我们,最喜欢用瓶盖盛上几颗黄豆,拿到火堆里煨豆吃。
煨黄豆的过程也很有趣,约上几位小伙伴,有的负责掳黄叶、找枯枝,有的则承担起挖灰坑的职责。当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后,随着孩子王一声令下:点火!田垄里顿时冒出了一缕缕轻烟。
那会儿的天色,即将暗下来。我们围在火堆旁,边用细棍撩火,边凝神专注地盯着灰堆。等到接连闻得数声“啪啪”之响,并有豆香飘起时,早已候得心焦的大伙,当即蜂拥而上,也顾不得残火,迫不及待地用小棍扒拉开灰烬,将瓶盖挖出来,把黄豆倒在手中。一边吹气,一边忙不迭地捻了往嘴里送,尽管烫得“咝呀咝呀”的,仍是“咯嘣咯嘣”吃个带劲,还一个劲地说:好吃,真香!当灰烬中的黄豆被一抢而空后,还不忘相互打量一下各自黑不溜秋的模样,晚霞映衬着我们快乐的脸庞。
如今的我,每每吃到中意的豆制品,品味着那似曾相识的豆香时,当年和小伙伴一起嬉闹的情形,似乎又被岁月的风吹拂浮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