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 逄维维

  想起母亲送我的特殊嫁妆——苦瓜和香菇。

  母亲对满脸写满困惑的我和老公说：香菇又叫“小人菜”。把香菇说成小人菜，是因为大家都把苦瓜叫做“君子菜”。不论苦瓜和其他任何食材搭配，它从不把苦味染指给“伴侣”。香菇不论和什么菜搭配，都有香菇的味道，所以苦瓜就成了“君子”，香菇就成了“小人”。母亲希望我们在婚姻中做彼此的君子菜。

  当时似懂非懂的我们有点嗔怪母亲送啥不好，送苦瓜。直至在婚姻里摸爬滚打多年后的今日，我才读懂母亲的良苦用心。

  婚姻里最好的相处方式不是“举案齐眉”和“相敬如宾”。试想一下，让两个独立的个体要一辈子每天客客气气，待对方如上宾，这样的日子未免太过矫情，太过压抑。其实，婚姻里最佳状态是：爱得随心，爱得坦诚，在爱中不丢失自己。如苦瓜的苦，不染别人。

  苦瓜的吃法五花八门，或凉拌，清爽清脆；或荤炒，隽永悠长；或炖汤，滋味清远。苦瓜的君子之称，原来是有出处的。清代学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描绘苦瓜：其味甚苦，然杂他物煮之，他物弗苦，自苦而不以苦人，有君子之德。

  朋友总是跟我抱怨她的老公对她审美疲劳，说：“他现在一点都不在意我，我换个发型，穿个新衣裳，问他好看吗？他头也不抬，就说好看好看，完全敷衍我！”我问她：“那他在意你的鱼尾纹了吗？他说过你脸上长斑了吗？他讨厌你的头皮屑吗？你说你晚上睡觉磨牙还淌口水，他有嫌弃过你吗？”朋友摇摇头：“没有哦！”

  这就是婚姻最好的状态，彼此自然而真实。你在他面前完全放松，完全自我，这就是最自在的相处模式。不必做“小人菜”，处处侵犯和绑架爱人的领地，把婚姻当作三观整合的机会，最后只能沦为三观不合的牺牲品。相爱相杀，千辛万苦。

  苦瓜还有个名字叫半生瓜。清代汪森编辑的《粤西诗载》中有一首《食苦瓜》：“凉颊顿回炎海梦，却怜迁客久忘甜。”其实吃多了苦不会忘了甜，尤其是在婚姻中走过大半生后，慢慢从苦中体会出甜来。

  这样的婚姻就是母亲希望的吧。苦瓜的君子之味，用一生慢慢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