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 仇进才
最近,总是觉得骨头中有了叛军。我找不出它们的位置,但能感到它们的存在。时不时就在肩膀和腰背上揭竿而起,掀起一阵阵疼痛。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情都是阴云密布。
前些日子,听见儿子的手机里放出一首歌,叫《我还年轻,我还年轻》,一个短句重复了两遍,像是在强调着什么,以感叹或者宣告的方式。歌中,一句歌词深深打动了我,“给我一瓶酒,再给我一支烟,说走就走,我有的是时间”。我下定决心,趁着回老家的日子,带上烟,带上酒,去山水之间痛痛快快走上一遭。
老家离城市比较远,所以保持着淳朴的山清水秀的模样。我去的时候,刚下过雨,云雾成烟,与炊烟连在一起。村子里,时光缓缓地推移,就像太阳的影子从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挪移到另一户人家的门口一般,在古老的墙壁与滑腻的青苔上能轻易找到时间的证据。
那条老路也还在。几十年前,因为家境贫寒,我每天凌晨都会挑着大粪,走上几十里的路去卖,如今重走当年路,也别有一番滋味。
江边,风悠悠地吹,水轻轻地流,只有鸟鸣咕咕地响起,温柔地按摩着耳畔。重新辨认老树,在脚步里捡拾年少的回忆,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向前走出了很远。这是以前满不在乎的距离,却也是如今鲜能企及的长度。
这里虽然没有禅房花木深,却也有曲径通幽处。蝉鸣拉扯着夏日热烈的抒情,不觉间,呼吸就变得炽热了起来,肺部剧烈地扩张着,在这充满了负氧离子的空气中,尽情地深呼吸,仿佛吸气与吐气更深一些,便能带走一些肺腑间沉淀下的时间的尘埃。接着,一股股热浪从腿脚处攀爬过岁月,沿着血管长驱直上,占领着四肢百骸,将细胞的欢呼雀跃用汗的形式在后背上表达了出来。久违了,这种舒适的感觉。不由地,就想“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让阳光借助我的身体在天地间完成循环与统一。
走在石阶上,我想像自己是一只蜗牛,爬几步便要歇息一下,毕竟身上背着重重的壳。但这样却也更有意思,就像年轻的时候,我健步如飞地登顶,便错失了许多隐藏在细节里的风景,以及一些需要细心去听的自然的歌。
沿着山路,沿着江水,走到家中,洗个热水澡,不禁觉得神清气爽。其实,我们本就是从自然里走出来的人,到自然里走一走,亲近一山一水一世界,我们便也会得到自然的祝福与亲近。那晚,我难得好梦一场,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