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苏州 黄雪琪

  蚕豆是跨年生的农作物，在上一年的秋天霜降过后，开始播种蚕豆。经过深秋和整整一个冬天，到来年春天，蚕豆就开始萌发。开花，结荚，从下到上，整个枝梗蚕豆都会开花。

  蚕豆适应性很强，田边地角，房前屋后，只要有泥土，有一点肥料，有一点阳光，便能茁壮地成长。蚕豆最宜在边角生长。在田埂朝南的边沿下用铁锹铲一条泥缝，将蚕豆插入泥缝里，如有草木灰，泥缝面上撒着草木灰，蚕豆会很快地发芽生长。

  冬天寒风凛冽，然而破土后的蚕豆苗在田埂的南边，既靠近下面湿润的田块，又面对阳光，北面吹来的寒风被高高的田埂挡住了，即使在严寒的冬天，蚕豆也生长得很快。农民都会用这样的杂边地来种蚕豆。

  几场春风吹过以后，又淋了几场春雨，蚕豆会迅速地长高，到来年三月份，田埂边的蚕豆都会长得有膝盖这般高。蚕豆跟其他农作物不同的是，其茎秆是空心方形的，有利于增强防风抗倒伏的功能。蚕豆花中间有一点是黑色的，花的外廓是白色，略带一些淡红。因此，在乡下有些人常说“蚕豆花开黑良心”，指的就是蚕豆花中间有一撮黑色，于是习惯于比喻一个人的心态和素质。

  其实蚕豆是给人们解难的。葱爆嫩青蚕豆是一道传统的农家菜，又鲜又香，既当菜又可以充饥。想当年，生活困难时期，农民把烧青蚕豆当作最好的填饱肚子的食物。青蚕豆既当菜又当饭。想当年我们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春天吃中饭，桌子上有一碗煮熟的青蚕豆，父亲总先让我们兄妹几人吃。我们兄妹5人坐在桌上围着一大碗青蚕豆你夹我戳，很快，一大碗青蚕豆一扫而光，父亲在一旁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最后将碗底剩下的一点青蚕豆汤汁倒在粥碗里，用筷子拌一下，“呼哧，呼哧”地将一碗粥不用其他菜全都喝完。

  立夏时节，这时候的青蚕豆是时令美食，那鲜嫩的清香，一下子就能唤醒舌上的味蕾，即便生食，也有其清香鲜嫩之味。汪曾祺对生吃青蚕豆是这样说的，将鲜嫩的青蚕豆直接扔入口中，清甜的汁液立刻在口中迸出，鲜嫩莫名。

  青蚕豆糯米饭是传统的立夏美食。皮薄肉嫩、软糯香甜的蚕豆烧糯米饭，老小皆喜爱。

  新鲜的青蚕豆供应市场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徐娘半老”，这时青蚕豆荚由青变黄，直至变黑。剥开黑老的豆荚壳，露出碧青的蚕豆，这时，直接将生蚕豆倒入铁锅里不停地翻炒，一直炒到青蚕豆两面呈焦黄，年轻人将炒熟的老蚕豆抓几粒放在嘴里，咬嚼一下，“咯啦，咯啦”，炒蚕豆的香味，立刻散发出来。

  过去一些农民喝酒没下酒菜，炒蚕豆时放一点盐和油一起炒，炒蚕豆就变得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烧五香豆是生蚕豆倒入锅里以后，锅里放上水和盐，蚕豆煮熟后撇干水，再放点甘草，烧干后，便是五香豆。上海老城隍庙生产的五香豆久负盛名，乡下人过去难得去一次上海，总要带点五香豆回来，亲戚邻居都分享一点。兰花豆系油炸的干蚕豆，刀口外翻，形似兰花状，是饮酒者的钟情物。那豆的馨香，伴着酒香，衬着光阴，慢慢地喝着，过着笃悠悠的美日子。父亲喝酒没啥下酒菜，青蚕豆、炒蚕豆、五香豆、兰花豆这些蚕豆类的食物，就是他最好的下酒菜肴。到了老年由于牙口不好，父亲最爱吃的是青蚕豆。在青蚕豆上市季节，他几乎每天都喝着黄酒，吃着煮得酥烂的青蚕豆。

  “蚕豆花开黑良心，恨不得扒掉它的皮来剥掉它的筋，想一想呀，这样做真的对不起种豆人。”父亲在世时，看到眼前满陇的青蚕豆，总会情不自禁地哼起这熟悉的农村山歌。

  父亲离开我们已6年，每当看到田野里一条一条的田埂上长着蓬蓬勃勃的青蚕豆，耳畔总会响起父亲哼起的山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