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张景强

  在南京，走过朱雀桥的人不少，而听说过拖板桥的人不多。第一次听到“拖板桥”三个字，是安家南河西岸以后的事。

  一个周末，爱人让我买菜，并告诉我到拖板桥菜场，新鲜便宜。拖板桥在哪？脑海里瞬间产生了疑问。顺着爱人指点的方向，沿着南河往北，至应天大街，果然有一座介绍“拖板桥”的石碑。

  拖板桥原是一座浮桥。据说在明代，船运是许多大宗物资的主要运输方式。作为秦淮河支流，位于城南的南河，也是南京城的主要交通干线，船来船往，十分繁忙。船只经过这里，按章纳税后，朝廷税官才将浮桥上的桥板拖走，放船只继续前行。久而久之，拖板桥就形成了一种文化地标。

  以前常常从桥上走过，没有注意。近来之所以在意拖板桥，是因为南河清淤美化了。两边栽种许多好看的绿植，矮的如月见草、美人樱、三色堇、蔓长春花，高的有紫薇、海棠、樱花、朴树、银杏等等，还修了亲水步道，已然成为附近居民休闲散步的好去处。

  那天正行走在亲水步道，爱人突然惊讶道：你看水边的富苗秧、酸溜溜，还有苦苦菜。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许多从前在农村常见的长花短草，贴水而生。不禁想起了乡野的味道。

  多久没有关注过这些花花草草了？

  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书包一扔，挎起竹篮下田地薅草回家喂猪喂羊喂兔子。婆婆丁、萋萋芽、血汗头、猪耳菜、马马菜……猪喜欢吃富苗秧，淡淡的甜；羊喜欢吃苜蓿，草质柔嫩；兔喜欢吃猫眼眼，而且越吃眼睛越亮。

  爱人说起这些花花草草的时候，都是小名俗名。事实上，我们以前认识的野草花，都是有学名的：富苗秧叫打碗花，血汗头叫铁苋菜，婆婆丁叫蒲公英，猪耳菜叫车前草，马马菜叫马齿苋……

  看见荠菜，辛弃疾的诗句“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自然跳了出来。荠菜是先春而萌返青最早的报春菜，属于无污染的绿色珍品，也算是大自然的一种恩赐。

  猪兜菜，学名泥胡菜，“风来我不倒，风去我飘摇”。尼胡菜颜色碧绿，是江南清明时节做青团的好材料。

  扯一把野豌豆，勾勾搭搭的茎蔓比花可爱。“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诗经》里有采薇句，薇，就是野豌豆苗。

  采摘马兰头，最喜欢陆游《戏咏园中春草》诗，“离离幽草自成丛，过眼儿童采撷空。不知马兰入晨俎，何似燕麦摇春风。”

  还有益母草，还有小燕麦，还有灰灰菜……

  一日晨起闲逛，在拖板桥头偶遇一老妇卖马齿苋，突然怀念起蒜泥凉拌马齿苋来，没有讨价还价果断收了。付款时，对方没支付宝也没微信。她说，大兄弟你把野菜拿走吧，有零钱的时候再给。好在离家近，返回取了现金。被陌生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清淤整治后，南河碧波荡漾。河水清了，有了鱼虾，时有白鹭翩然而至。杜甫《春水生》中有句，“鸬鹚鸂鶒莫漫喜，吾与汝曹俱眼明。”行走南河，虽然没有鸬鹚，更不见鸂鶒，但是每每邂逅白鹭在空中翻飞或贴着水面滑翔的优美舞姿，心情就会舒畅无比。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遇见财或遇见才，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见美。行走拖板桥边，遇见野草野花，遇见白鹭翻飞，不就是遇见了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