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港 郭瑜

  又一次站在了老北街。还是那座桥，青石铺就、斑驳陆离的桥。它甚至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却无疑是北街的标志性建筑了。三两好友相约，一友提议，下午一点在老北街的桥下等啊，大家即心领神会。

  外婆家就住在北街的桥北堍下。儿时过年来到外婆家，对桥南堍一排齐整热闹的小店印象颇深。其中有一家小店便是外婆经营的，店内摆放着两只大大的坛，一只盛放着酱油，另一只则盛着料酒。在店中玩耍时，不时有人过来吆喝一声：拷酱油哦！再拷点料酒吧！外婆便用一个木制有长柄的勺子把坛里的酱油舀起，再通过漏斗把酱油灌进顾客的瓶中。小店里飘散着浓浓的酱香，还有料酒温热的气息，午后的阳光斜斜淌了进来，照在说笑着的人们脸上，顽皮地抖动着光束。

  外婆抚养了七个儿女，还要开爿小店，生活也是不易。每到店里去，外婆总是笑眯眯地塞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给我。小时穿着系带的反穿衣，前面有个大口袋，吃不了的糖果就放在前面的口袋里，走出小店，看着口袋里鼓鼓的糖果，满心喜悦。

  在外婆家里，透过窗户便是那座桥。随着童年的目光看过去，桥上有扛着锄头去田里干活的农民缓缓走过，有一群滚铁环的男孩飞也似的冲过，有忙着赶路的大脚妇人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有骑着自行车的人咬着牙关在爬坡……看不完的风景，讲不完的故事。过年时，北街的那座桥上更是热闹非凡。大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袄，猫着腰在桥上放炮仗和烟火，孩童们高扬着冻得通红的小脸，在桥尾拿着竹竿，挂起一串长长的小鞭炮，点燃后噼噼啪啪地响。

  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站在这里，桥南堍的那些小店早已不复存在，桥上的行人与顽童也变少了，更多的是飞驰而过的汽车，还有骑着摩托车和电瓶车神情木然的人们。每有大吨位的卡车经过桥面，都会感觉到一阵令人心悸的震动。邻居们说，这座桥到底是老了，得修了。而我却没来由地想到了高龄而又腿脚不便的外婆。

  伫立桥头，空气中隐约飘来一阵酱油的香味，一时恍若隔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氤氲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