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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3月31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3 上一篇 >>返回首页
目送

  □河北唐山 姚文冬

  去年冬天,我和妻子去海南旅游,一去一回,都从天津乘降飞机,于是就在儿子家歇脚。

  去的那天,他们都在外地,飞机又是翌日下午的,妻子就手不拾闲地做家务到深夜,连地板缝里的泥灰也恨不得抠出来,嘴里埋怨着俩孩子邋遢。从海南回来,凌晨抵达滨海机场,儿子问是否要去接我们,我说太晚了,我们打车吧。进家已是凌晨,小两口已经睡下。我们蹑手蹑脚,生怕惊醒了他们。

  早餐后,妻子从箱子里掏出给他俩买的海南特产,我给儿子要了银行账号,把卡里的钱凑了个整数转账,我说:我们用钱的地方少了,你拿去还房贷吧。然后,我们拽着拉杆箱,背着大包小包,在他俩“要不吃了午饭再回”的挽留中执意回家。他俩站到门口,目送我们进电梯。我一回头,看见他俩还都穿着睡衣,儿子还打了个很深的哈欠。

  我承认,那句挽留是真心的,但怎么就觉得生疏了呢?他们结婚前,我经常来这里,安装闭路要来,通燃气要来,装修公司后续检修也要来,琐事虽小,但能耽误一天工夫,儿子不可能为此请假。那时,这房子只是一栋房子,还不算是家,我可以随意进出,有时妻子也跟着来,到处擦拭。而这次,转身进电梯的刹那,我的心境突然转变——他们结婚后,这不再是一栋简单的房子,而是他们的家了,我们是以客人的身份来去。走出来,就不能轻易再回去——到了楼下,我发现打火机没带,只能在超市再买一个。

  九年前,送他去青岛上学。床铺的爬梯有毛病,我蹲下来,用钥匙当改锥,卸了螺丝,重新固定。妻子忙着铺床叠被,把生活用品一件件往橱里、抽屉里塞,还把书桌擦了两遍。好像还是不放心,妻子讨好似的跟旁铺的同学说,希望他能多照顾我们的儿子,他才十七岁,还没独立生活过。她近乎恭维地对那个同学说:你看上去比他成熟多了。

  此前,我们三人在校园里走过一个来回,帮他熟悉环境。现在要回去了,他送我们走出宿舍区。一转身的刹那,我的心忽然疼了一下,刚刚走过一遍的这条离校之路,身边不再有好奇的他。我的眼泪就不听话了,就故意仰着头,假装看天空。以为他早就转身了,他给我的印象,向来没心没肺,尤其在情感的反应上。可这一回头,看见他还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像个六神无主的小傻子,那姿势和表情,一点不帅。我假装没看见,走出几步,忍不住又回头,发现他也在往回走,可就在这时他也一回头,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留恋和不舍像箭一样射了过来。我故意不停地眨眼睛,仿佛眼皮的不停扇动能掀起风,能把失控的泪水吹干。自从送走他那天起,我的心里全是牵挂。转身的瞬间,我的心像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空荡荡,而此后的日子,我的心又变得狭窄和拥挤——全被他一个人占满。

  小学四年级,他学会了骑自行车,不再让妈妈接送。我很好奇,就趴在窗台上往下看,看他骑上了自行车,像一只麻雀飞出了小区。我又疾步赶到另一个阳台,心里算着时间,视野里,另一栋住宅楼和西城派出所中间有一块空当,我盯着那个空当,等待他再次出现,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眼睛酸痛了,也不敢眨,生怕刹那间错过期待的一幕。忽然,一个小黑点从那个空当飘过去了,像一只疾行的大蚂蚁……是他,就是他。

  那是他第一次,独自走最远的路吧。我的目光又从派出所的楼上飘过,追随又将出现的那个黑点,并在心里放大——他骑着妈妈的旧单车,穿着肥大的校服,一张稚气的娃娃脸……好像他扭头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可能没有,但我还是下意识地缩回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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