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 陆锋
江南的春意,是层层叠叠铺陈开来的,极有层次感。杏花、梨花、樱花、桃花,次第开放,烂漫了整座城。
春花遍野中,又数桃花最是好颜色。只是,去何处赏桃花才不会埋没了这份好颜色,却是一个难题。直到我读到了李白在《忆秋浦桃花旧游时窜夜郎》中写的那句“桃花春水生”,简简单单五个字,确实震慑心神——桃花栽种于溪水旁,花开时恰是春水大涨的时候,岸上一树花,水中一树影,风动、水动、花动、影动……这份鲜活、这份灵动,才是真正的春日好颜色!
屋后有座山,山间有条小溪,溪旁有几株稀疏桃树。彼时未曾在意,现在细想,倒是记起那几株桃花年年开花,却不曾结过果子。
溪水浅且透亮,一眼见底。
我在溪边驻足,侧耳听,溪水淙淙,活泼欢快,而桃花却是静默无声的。它像是误入了藕花深处的李清照,途经山间看见了这份景致,便沉醉在其中。它未曾争渡,我却已经是那只因惊艳而打破了这一份静谧画卷的鸥鹭。
往日里看到的桃花,灿灿在枝头,灼灼其华,总是一副美且自知的张扬姿态。此处的桃花,许是因为树少,不成林,少了一份热烈,却多了一份沉稳和别样的韵致。它站在那里,徐徐绽放,无风时照影水中,娉娉婷婷。风起,落花在水面,漾起涟漪,皱了春水,却还是安安静静的无辜模样,让人愈发不能忽视那粉粉嫩嫩的妍丽美态。
我循着溪水往山中去,不禁想起了陶渊明。陶公当日缘溪行,而后逢桃花林又入桃花源,必然也是与今日的我一样,被这落英缤纷惑了心吧。
桃花源自然是没有的。山中多杂草,行了数百米,人便不能再往前走了,我只能坐在桃花树下歇歇脚。花瓣落下,拂过脸颊,犹如细吻。我拾起地上的花瓣仔细端详,确实像极了美人的粉腮。
我空身而来,在桃花树下坐了坐,倒是无比羡慕一个人——明朝才子唐寅。他的《桃花庵歌》我一直印象颇深,“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若能如此肆意畅快,谁人不愿意半醒半醉日复日呢?
如今,摘了桃花换酒钱是行不通了,倒是可以趁此时节收集些桃花瓣酿酒。关于桃花酒,在《太清草木方》中就有记载:酒渍桃花饮之,除百疾,益颜色。
罢了,罢了,我便去酿一壶桃花酒。待酒酿成,我再来此处坐一坐,又何尝不是人间美事一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