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李根萍

  那天，我被夕阳下山的景色迷住了，直到现在仍难以忘怀。

  回老家休假，家门口因过度开发，早闻不到童年时的乡土气息了。喜欢向山里走，在山的深处让身心安静片刻，常去的地方有个很奇特的名字：广寒寨。

  那是个深秋，晚霞从西边的山坳口泼洒下来，将山下的树林、村庄照得层次分明。一条小河自东向西逶迤而来，从古桥下潺潺穿过。桥头有家土菜馆，我和友人留恋这里的走山鸡，山里泉水做的豆腐，菜园现拔的青菜，还有这河中的小鱼小虾……

  站在桥头凝思眺望，这里幽静得可以听见雾走云飞的脚步，袅袅炊烟的絮语，远山鸟儿的呢喃，深谷寺院的梵音……

  一头水牛进入我的视线，后面跟着个小男孩，大概六七岁吧，一手攥着牛绳，一手抓着本书，白衬衣扎在蓝裤子里，穿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偏瘦，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瞬间吸引了我的眼球——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牛在我身边停下，因为不知谁遗落几棵青菜在桥边。牛张着大嘴，慢悠悠地咀嚼着青菜，间或左右甩尾，驱赶着侵扰的蚊子。孩子见我在关注他和牛，向我微笑，算是与我打招呼。我问他是放牛回家吧？他腼腆地笑了笑，说：“父亲在田里干完活，让我牵牛回家。”难怪牛身上有新鲜的泥巴，还有几处草屑。

  “你家住在哪？”我问他。他抬头朝东边的山里指了一下，说：“在对面山脚下。”我随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对面的山脚下有一排高高低低的农舍，屋顶上飘着袅袅炊烟。百鸟归林，秋虫吟唱，山间的傍晚之美，每个时段都不一样，需要静心辨别，方能真切感受。

  我们对话之际，水牛抬起头认真看了我一眼，仿佛对我这个从山外进来的陌生人，也觉好奇。夕阳在牛身上投上一抹暖光，似烟似幻，感觉人在画中，画中有人，有牛，有古桥，有一湾河水，有渐渐西沉的夕阳，还有急切赶来的夜幕。这个山里孩子或许不会知道，因为他，因为他的这头牛，山里又多了一抹亮色，多了一种风景，多了一种意境，更多了一种回忆。

  陶醉于山里的美景，不免心生感慨，我们总是只关注目的，而忽视了过程，忽视季节变幻，忽视遇见的人和事。正如那晚，同来的友人早早守候在了餐馆的桌边，喝着香茗，玩着手机，根本无心无意关注山里这终生难忘之景，而心里只惦念着那桌土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