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富才情的鸟瞰素描，一种不拘泥于材料细节的大刀阔斧

  最复杂莫过于人，俗语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刻画人物，展示人物，难乎哉。孔子编撰《春秋》，左丘明领会其意，真是褒贬存乎字里行间。此后，司马迁开创“列传体”，也是写人物。《民国的腔调》面对同类文本多如过江之鲫，仍旧不惮繁难，解读诸多人物，可钦可佩。

  书中涉及33位人物，这些人物基本上还都是文人，既有陈独秀、胡适、周家兄弟、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张恨水等人物，也有郁达夫、林语堂、梁实秋、叶圣陶、朱自清、钱玄同、陈师曾、齐白石、胡兰成、张爱玲等人，还有废名、沈启无、台静农、叶灵凤、刘文典、章衣萍、朱湘、王力、张中行、金庸等，也在其中，而孙犁、汪曾祺、木心等，也毕竟是从民国走过来的文人雅士啊。

  《民国的腔调》洋洋洒洒，涉及如此之多的人物，当然不是为这些人做全面的事无巨细的呈现，它是一种极富才情的鸟瞰素描，它是一种不拘泥于材料细节的大刀阔斧，它是一种一览众山小的纵横捭阖，它是一种聪明睿智的有所为有所不为，它是一种清新流丽的文人肖像与侧影。书中特别喜欢给这些文人画像，说他们的五官，谈他们的名字，论他们的服饰，道他们的墨宝，议论风生，别开生面。

  作者说鲁迅，有这样的文字：绍兴周伯宜家的长子，走过他尘世的五十五年，在通往天国的路上踽踽而行，“褪色了的灰布长衫里裹着瘦小的身子，蓬乱的短头发里夹带着不少的白丝，腮很削，颧骨显得有点高耸，一横浓密的黑须遮住暗红的上唇”。

  谈到胡兰成，作者就这位风流才子的一生轻薄为人轻薄为文轻薄议论道：“学识是脸上的皱纹，年纪越大褶子越多。才华是两鬓的黑发，岁数越高青丝愈少。胡兰成例外，到老才气未脱。”

  《民国的腔调》主要写了33人，但议论所及，笔扫千军，远不止这33人所能限定。他说王国维，“胸藏风云，下笔雍容，一览众山小，已到了时代制高点，可惜只活到五十岁就自沉于北京颐和园昆明湖”；陈独秀则是“眼高手低，虽为政治所误，文章终是入了化境”；而郭沫若“才高志大，天生的诗人气质，偶尔过度抒情，影响了文字的公正平和，但不影响纵横捭阖横扫六国的派头”；张恨水的旧小说“紧贴时代，虽不如牡丹、玫瑰端正，却有一股梅香扑鼻”；徐志摩的文章“状写域外风物，逸气横生，丰姿夺人。无论是散文还是诗歌，都上承唐诗宋词余绪，只是略显异域风情，不能久视”；李敖“生就了一副逆子派头”，余光中“瘦弱如案头小把件”，洛夫“有士大夫气，俨若行政要员”，林文学“最有闺阁气，到底是大家族里走出来的”，白先勇是“典型的白面书生，一身儒相”。

  《民国的腔调》中，关于木心一篇，最为别致，与作者所写其他32人不同，写木心是从对木心的一篇作品《童年随之而去》的文本细读而层层展开的，层峦叠嶂，一波三折，大大不同于写其他人物的整体概括，天马行空。作者行文，不大在意掌故的铺陈、细节的宣扬，但也在看似漫不经心处，只是告诉读者，这些故事桥段，并非不知道来龙去脉，只是不大愿意陈陈相因拾人牙慧罢了。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