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我家与邻居之间就有一个狭窄的巷子，不长，无名。

  巷子普通，没有雕花的屋檐、青石板、黛瓦，只有斑驳的泥围墙，年复一年地散发出泥土的气息，浸染着岁月的沧桑。

  巷子很土，是个土巷子。

  下雨时，巷子满是泥泞，走起来费劲，大家穿着雨鞋，踩来踩去，待天晴时，便可清晰地看到巷子中的路高低不平。下雪时，一眼望去，巷子白茫茫的，好像披上了婚纱，屋顶墙角，还被勾勒出漂亮的弧线，美得很。

  若积雪多时，一脚接着一脚地行在巷中，会听到有节奏的“咔嚓、咔嚓”声音，优美动听。最好玩的是，大家在巷子中追逐着打雪仗，之后，又一起不停地哈气搓手堆雪人，闹中取乐，冷中寻趣。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这是戴望舒《雨巷》的诗句，“丁香空结雨中愁”，雨巷永远给人以遐想。

  而我似乎更偏爱雪巷，时常想到小时行走雪巷“咔嚓”的韵节声和一些平淡如水的故事。

  春天的时候，我家院中的桃树，枝丫带着花儿，跃墙而过，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桃花’出墙来”，煞是喜人；无名的小草也在巷子里的缝隙中顽强生长，绿意盎然。秋天的时候，巷子中常有风，席卷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落叶，还有枯草，散落其中。伴随季节的变换，巷子以它独有的方式让我们感知生命的轮回。

  农村的巷子如同城市里的立交桥，面积不大作用大，每天前后村庄的人穿巷而过，来来往往。

  碰巧在巷子里相互遇见，大家会热情地打个招呼，嘘寒问暖，甚至停下脚步，聊上几句。夏天时，巷子中风较大，有人专门带着板凳，坐在巷子口，吹吹风，求清凉。

  我对巷子特别有感情，因为那时每次外出，母亲都要帮我拿行李，送我出巷子，望着我的背影远去，她才回家。待回来时，她若知道，一定在巷子口等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巷子暖心。

  同样，我每次外出回家，总要远远地望着巷子，望着巷子中的炊烟，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是家的方向。

  一旦能看得到轮廓，便会加快脚步，因为这意味着离家近了，盼望中的家快到了。

  待到巷子时，精神更好，心情更激动，自己仿佛听到家人的说话声，闻到厨房飘出的饭香——尽管巷子可能依旧很安静，旅途的疲劳顿时消失。

  温暖一老巷，足以慰风尘。

  巷子有力量。

  现在，我离开老家很多年了，但我对家乡的记忆，仍停留在过去生活里，时常想念那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巷子。

  建设新农村，老宅要拆迁。为此，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我陪父母回老家一趟，想再看看老宅，他们离开农村也若干年，好久都没回，老宅成空宅。

  我将车停在屋后，母亲一个人慢慢走入巷子，她似乎若有所思，走走停停而且又摸了摸巷壁，我远远地跟着她，不知她老人家在想什么，担心惊动她。但当我走进那巷子，一下子自己的感觉又来了，许多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发生，老巷还是那么熟悉而又亲切。

  由于社会城市化，农村人口越来越少，远离繁华的小巷现在更加安静。

  我仔细地看了看巷子，发现变化不大，微风还是那样不急不缓地吹着，脚下的泥土还是那样散发着独有的芳香，只是围墙经过岁月和风雨的磨损，更老了。

  我悄悄地用手机为母亲拍了照，想把老人和老巷定格在我的记忆中。因为我不知道，下一次再回来，还能看到这个巷子吗？

  作者简介：张虎,男，现为江苏金融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目前供职于江苏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硕士学位，正高级经济师,注册高级企业风险管理师（CSERM）,国际注册内部审计师（CIA），江苏省“333高层次人才培养工程”培养对象之一，出版过个人学术著作《农村信用社效率及其影响因素分析》一本，散文集《轻描时光》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