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一则关于疟原虫治愈癌症的报道在网络热传，中国科学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研究员陈小平用疟原虫治愈了晚期癌症引发热议。但目前尚无成功个案证实这种治疗方法，不少业内人士也对这种“以毒攻毒”的疗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有悖医学伦理。

  现代快报+/ZAKER南京记者 陈彦琳 综合 澎湃、南方日报

  治愈癌症？

  他用疟原虫免疫疗法，治疗晚期癌症患者

  2018年底，在中科院SELF的论坛演讲中，陈小平介绍了自己的研究工作：疟原虫对晚期癌症患者有帮助，并向外界透露了目前尚未正式发表的临床试验，发现10名病人中有5人治疗效果明显。

  消息一出，用疟疾治疗肿瘤成为网络热议的话题。许多癌症患者，更是将这视为治愈癌症的福音。

  现代快报记者在陈小平所在的广州中科蓝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官网看到，“疟原虫免疫疗法”一栏处于显著位置，一张大图上写着“我国科学家利用疟原虫治疗晚期癌症取得了初步的临床疗效——2017疟疾与癌症跨界交流会纪实”。

  早在2017年10月19日，在这场交流会上，陈小平的主题报告就提到疟原虫治疗癌症取得临床突破，在3例晚期肺癌患者的治疗中观察到2例可能已治愈，其中1例转移病灶消失。

  官网上还不乏近年来许多媒体对疟原虫免疫疗法的报道，比如标题为《巧用疟原虫杀死癌细胞》的报道。

  官网显示，陈小平研究员团队与钟南山院士等合作，已在多家医院开展疟原虫免疫疗法治疗晚期实体肿瘤的临床试验。临床试验范围包括晚期肺癌、晚期肝癌、乳腺癌、胃癌、前列腺癌、直肠癌等多个癌种。

临床试验初步结果：最初10例晚期肿瘤患者5例有效，其中2例可能已经被治愈

患者编号 01001 01002 01003 01004 01005 01006 01007 01009 F-002 FD-006

姓名缩写 ZZYU QCYU CHCH DTYI CSCH JKFE BIYI LIJI QAQU ZDHO

性别 男 女 男 男 男 男 女 女 男 男

年龄 53 54 65 46 45 48 64 53 61 47

肿瘤类别 左上肺腺癌术后 右上肺癌 右上肺肺腺癌 右肺腺癌骨转 右肺癌胸膜转移 右肺腺癌 右肺腺癌 右下肺腺癌IV 前列腺癌骨转移 肺癌

疗程 25d 360d 176d 26d 116d 132d 105d 72d 107d 102d

疗效评估 PD SD 无肿瘤生存、超过1年无复发 PD PD SD SD PD 原发肿瘤代谢活性消失，1年无复发 PD

患者生存 死亡 死亡 随访 死亡 随访 随访 随访 随访 随访 随访

（自杀）

  陈小平给出的实验结果

  救命稻草

  患者招募报名很火爆，但符合条件者非常少

  现代快报记者了解到，广州中科蓝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官网上最新通知表示，疟原虫免疫疗法治疗晚期癌症临床研究招募志愿者名额已满。

  13日，有媒体记者在广州复大肿瘤医院走访发现，一早已有多位申请入组的患者在排队。有患者家属告诉记者，自己是看到央视报道后专程来广州的，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寻求疟原虫免疫疗法。“当然是希望能够治愈了，但是也知道不一定每次都成功。”这位患者家属表示，愿意承担治疗风险。

  13日下午，记者发现志愿者招募现场场面非常火爆，但是半天过后，仅有一人确认符合条件。据悉，报名的患者不仅来自广东，还有来自北京、河北、湖南等全国各地的患者。

  有患者家属告诉媒体，目前最大的困难在于获取到准确有效的信息，网络上公布的部分报名流程与现场情况不匹配。

  也治艾滋病？

  被爆曾在美国给艾滋病人注射疟原虫

  陈小平为广州中科蓝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首席执行官（CEO），研究员。在其公司官网，陈小平的介绍中用了很多“原创”“首次”。他长期从事疟原虫生物学和免疫学研究，包括疟疾与艾滋病的相互作用、疟疾与癌症的相互作用研究，是疟原虫免疫疗法治疗癌症的原创发明人。首次描述全球疟疾发病率与癌症死亡率呈显著负相关；首次探索以疟原虫为载体的治疗性癌症疫苗。

  现代快报记者查询到，陈小平原本是一名感染科医生。1988年，他到广州市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工作，先后任助理研究员、副研究员、研究员，艾滋病研究室主任。2004年加入中科院广州生物院后，陈小平开始系统论证疟疾与癌症之间的关系。

  在相关文献网站，现代快报记者发现，陈小平的研究论文最早都在探索疟疾疗法与治疗艾滋病的相互作用。

  在知乎上，还有网友指出，在1993年到1996年，陈小平曾和美国科学家合作，给8位艾滋病毒感染者注射了活体疟原虫。现代快报记者查询到《纽约时报》2003年3月的一篇报道，在1993年，陈小平给两名艾滋病感染者注射了疟原虫，1995年又给六名感染者注射。据报道，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CDC）严厉谴责这一实验，认为在人体注射活体疟原虫实验违背医学伦理。同时，美国也有专家指出，在艾滋病人体内注入活体疟原虫，让病人高烧的做法很可能让他们的免疫系统彻底崩溃，陷入危险。

  医学专家

  治愈癌症“下结论太早了”，安全性有待观察

  对于这个项目，业内的质疑声不断，更有许多人质疑其中的医学伦理。现代快报记者查询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中，疟疾和艾滋病、狂犬病等并列为乙类传染病。

  参与项目的钟南山院士此前回应称，该疗法仍在实验中，尚未达到被批准条件性用药的阶段，目前该项研究仍有很多未知数。“现在看起来有一些苗头，但是下结论太早了。”

  “这是一个非常新奇的科研思路，我惊奇的是他选择了疟原虫。”江苏省肿瘤医院肿瘤内科副主任黄新恩告诉现代快报记者，在看到这个消息之后，自己非常惊讶。“通过一些感染来激发人体免疫系统抗肿瘤，在医疗史上并不罕见。但用疟原虫让人很震惊，因为疟疾感染对患者本身来说，也存在很大的风险。”

  “疟原虫本身还得看是疟原虫病原体还是抗原感染，疟疾本身也是一种感染性疾病，从医学伦理的角度来说，实验者必须充分考虑受试者的安全以及可能的获益程度，保护患者的安全，这是基本的原则。”

  黄新恩表示，癌症的治愈有临床的标准。通常说一个癌症患者治愈，意味着在他身体里没有癌细胞，同时没有因为治疗对身体造成重大的伤害，可以长期存活。而且身体的无瘤状态，还必须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进行随访，看是否复发。陈小平的临床试验是个小样本，10个人的样本结果不具有说服力，有待更多临床案例研究及长时间的验证。“不能说疟原虫疗法治愈了癌症，这种说法和结果很不负责任，也容易误导不具备专业医学知识的普通大众。它的有效性、安全性、风险性，都还需要更多的试验观察和支持。”

  陈小平：

  用青蒿素对付疟原虫

  陈小平团队所谓的“疟原虫治疗晚期癌症”，即向符合入组条件的晚期癌症患者注射含有疟原虫（间日疟原虫）的红细胞。此前在小鼠动物实验看到，疟原虫感染能显著抑制小鼠肺癌的生长和转移，显著延长荷瘤小鼠的生存时间。团队随后还发文解释治疗机制：癌症小鼠感染疟原虫之后，其免疫细胞会被激活，这些免疫细胞激活之后会杀死肿瘤细胞。与此同时，肿瘤组织中起到抑制抗肿瘤免疫反应的细胞也会被疟原虫感染所抑制，因而解放了肿瘤组织中的免疫抑制微环境，并促进T细胞进入到肿瘤中去，从而有效杀死肿瘤细胞。

  2月4日，陈小平教授接受南方日报记者采访时，他强调“可能被治愈”的说法，是因为在医学上验证一个疗法的效果，有一个重要的指标，就是还要观察5年的时间看癌症是否复发。而目前这项研究中，对最早的患者的观察仅约2年，说治愈还为时过早。

  目前，网络上对该研究的质疑，主要集中在安全性和有效性以及该临床试验是否合规上。记者查询中国临床试验注册中心网站发现，与参与疟原虫治癌研究的三家医院相对应，注册了用疟原虫进行癌症免疫治疗的相关研究共有三个，分别通过了中国注册临床试验伦理委员会、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伦理委员会和云南昆钢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批。

  有人担心，在已经是晚期的癌症患者身上再种上疟原虫，是否会对患者造成更大的伤害？钟南山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感染疟原虫会导致病患出现周期性发烧等各类症状。

  对这一疑问，陈小平教授团队表示，疟原虫免疫疗法的副作用是发热和贫血，但团队用青蒿素控制疟原虫的密度在较低的水平，可以让患者不发热、不出现贫血。在疗程结束时，可以用抗疟药彻底清除疟原虫。

  青蒿素是否能控制住疟原虫？记者采访了曾多次赴非洲参与疟疾防治项目的广州中医药大学教授徐勤。他表示，对于注射进入人体的混在红细胞中的疟原虫，青蒿素一样有效，但需要注意如果血型不同可能出现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