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业版权管理面临哪些问题，如何应对？传统主流媒体遭遇侵权，维权时间长、成本高怎么破？现代快报诉今日头条案胜诉，判赔10万元，背后有什么故事？
1月8日，2019中国报业版权研讨会在南京举行。研讨会由中国版权保护中心指导，中国报业协会主办，江苏省报业协会、省版权协会协办，中国报业版权服务中心和现代快报+承办，江苏信实云安全技术有限公司提供技术支持。来自业界、学界和司法界的一百多位大咖齐聚一堂，就版权保护经典案例及未来趋势展开探讨，并发出倡议，通过保护、维权、合作，建立自主平等、共融共生、共享共赢的版权交易市场。
共识
保护报业版权需业界抱团努力
“进入互联网时代，特别是移动互联网时代后，传媒格局与传播环境发生了深刻变化，版权保护受到信息浪潮的冲击。大量的互联网企业、新媒体为争取流量，无视版权保护规定。”中国报业协会秘书长胡怀福在致辞中说，保护报业版权需“三联三做”：即抱团联合，做新产业；技术联结，做精内容；布局联保，做优生态。中国版权保护中心副主任索来军同样认为，内容产品是传统主流媒体的核心竞争力，必须加强保护，这需要业界的共同努力。
现代快报社总编辑赵磊在致辞中道出了传统主流媒体维权面临的困境。“优质内容的创意、生产以及分发能力是传统主流媒体最核心的资源，是传统媒体奋战在一线的记者和编辑用‘脚力、眼力、脑力、笔力’辛勤创作出来的劳动成果。”赵磊说，但是长期以来，传统主流媒体沦为被商业互联网平台恶意侵犯版权的“重灾区”，造成这个现象的重要原因是，传统主流媒体面临难以逾越的“维权困境”——维权成本高、维权周期长、维权赔偿偏低。
2018年10月8日，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今日头条未经授权转载现代快报4篇稿件，赔偿经济损失10万元及相关合理费用1.01万元。这一案例是此次研讨会举行的背景之一。胡怀福认为，这一判决的重要意义不仅是其单篇稿件的赔偿金额创史上之最，而且从法理上驳回了今日头条认为“仅提供链接服务，已获得相关网站的授权，不存在侵权故意”的观点。
“当然，版权保护的目的不是禁止使用。”赵磊说，维权是希望进一步提高版权意识，在内容生产方与使用方之间建立一个合理的对价机制，建设一个良性发展的版权市场，形成一个传统主流媒体与新媒体“共融共生、共享共赢”的新生态。
前沿
版权保护的核心是司法保护
研讨会上，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全国审判业务专家宋健作了题为中国版权司法保护与版权产业发展的演讲。宋健首先引用了一组全国及江苏法院2015年至2017年知识产权案件的数字，数据显示，著作权案件在知识产权案件中的占比逐年上升。宋健说，当前著作权领域面临两大矛盾冲突，一是科学技术飞速发展带来的新创作与著作权法适用之间的冲突，二是内容使用的强烈需求与缺乏版权付费使用机制之间的冲突。
宋健认为，内容产业的发展高度依赖版权保护，而版权保护的核心是司法保护。她认为，赔偿额过低，不足以制止侵权，也不能促使行业达成合理许可使用。宋健说，为回应经济社会转型及内容产业发展的强烈需求，著作权法的适用应保持适度的解释空间。为满足海量版权内容使用的需求，应积极促进包括著作权集体管理制度在内的版权付费机制发展。另外，要加大赔偿力度，对故意侵权和恶意侵权予以惩罚性赔偿。
建言
授权前置，联合建立共享稿库
报业版权管理面临的难题如何突破？与会大咖从不同的角度出谋划策。
中国版权保护中心数字作品版权登记部主任张建东就我国DCI体系建设情况及报业媒体示范应用进行了介绍。他说，DCI体系以创新的登记模式为基本手段，以“嵌入式服务”方式，为互联网上的数字作品分配永久的数字版权唯一标识符并颁发作品登记证书（电子版），并利用电子签名身份认证建立起可信赖、可查验的认证体系，从而实现数字版权登记、版权费结算及版权侵权监测取证等基础公共服务。
中国报业版权服务中心首席顾问陈一宏分析了报业版权管理的现状、对策与未来。他给出了两个极具可操作性的建议：第一，授权前置，“所见即所用，所用即授权，授权即交易”；第二，联合建立共享稿库，采用会员制方式，解决大规模分散授权与合法用权的问题。
“版权问题既是法律问题也是社会问题。”北京市新闻工作者协会副主席、北京青年报原社长张延平认为，解决版权问题应有顶层设计。法律方面，要提高侵权成本，还要让侵权者付出信用代价；社会方面，要提升公众的版权意识。
“过去20年里，我们成立了各种各样的版权联盟来对抗互联网免费获取我们的新闻作品，为何收效甚微？”杭州日报新媒体部总经理陈欣文认为，维权成本远大于收益是主要原因。他算了一笔账，以千字左右的新闻作品为例，如果胜诉获赔，一般数额为2000元，而为此付出的成本如律师费、公证费、快递费、诉讼费等，则超过3000元。为此，他们将区块链技术引入版权保护，降低了维权中的确权费用，“2018年，我们打赢了中国第一起区块链证据的新闻作品侵权官司，而我们的维权成本也成功降为不到千元。”
重庆报业集团同样通过技术手段为自身维权减负。重庆华龙艾迪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春霞介绍，在维权过程中，重报集团也遇到了很多难点，包括作品确权、侵权监测、高效取证和版权维护。“通过自主研发取证技术，我们突破了这方面的瓶颈。”张春霞说，运用这些技术，能记录新闻稿件被侵权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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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有价值的内容有价格
其实，很多传统主流媒体早已着手自身的版权保护。中国青年报社内容合作部主任、中青在线副总经理付豪杰介绍，中国青年报在内部明晰职务作品的归属，开发自主知识产权的数据监测产品；在外部通过版权的商务售卖、互转白名单、自发入驻注册媒体账号、合作定制非新闻类内容产品、与技术型和法务型监测维权机构合作等方式维护自身利益。
南方周末则致力于让有价值的内容有价格。南方周末常务副总经理孟登科说，南方周末长期以来也深受侵权之苦，未经授权擅自转载，不署名作品来源，对原文标题内容改头换面、拼凑嫁接、断章取义，甚至从中牟利……“这些行为严重侵犯了我们的利益，伤害了记者的劳动和创作热情，严重影响了传媒产业的健康持续发展。”孟登科说，近年来，南方周末拿起法律武器进行维权，并坚定立场，“能打坚决不谈”，至今没有一例判南方周末败诉。
热议
现代快报胜诉具有指引作用
研讨会还专门设置了圆桌沙龙环节，来自业界、学界和司法界的大咖围绕“现代快报诉今日头条案例的社会意义和司法价值”这一主题展开讨论。
现代快报社副总编辑梁波详细介绍了现代快报历时3年向今日头条维权的曲折过程。“前前后后用了3年，从中可以看出我们运用法律武器维权的成本是非常高的。”梁波说。
澎湃新闻法务部总监李燕表示，澎湃新闻同样遭遇侵权之苦，而且维权成本高的痛点难以解决，“现代快报这个判例对今后的维权具有指引作用，以前我们只能说你们需要付钱，但付多少钱不知道，现在有了一个标杆，可以以此来进行商业谈判，这样更利于版权市场保护。”
江苏海辉律师事务所主任李风认为，这一案例对现代快报、传统纸媒的意义是比较大的，“知识产权案的赔偿必须在数额上体现出来。”
南京铁路运输法院副院长沈箐说，知识产权案件的一个难点在于作品价值没有统一标准。她建议媒体应更重视举证，“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媒体版权被侵犯，应委托专门的律师来维护自身权益。
大咖说
中国报业协会秘书长 胡怀福
2018年10月8日，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今日头条未经授权转载现代快报4篇稿件，赔偿经济损失10万元及相关合理费用1.01万元。这一判决的重要意义在于指明了“未经授权，做‘新闻的搬运工’也是侵权”。这为2018年的媒体版权收官写下浓重的一笔。
中国版权保护中心副主任 索来军
站在版权产业的高度，理解了版权的经济属性，就必然会意识到版权运营的重要性。版权运营的本质在于让作品在多渠道授权许可，实现作品的多元利用和多次收益，实现版权价值的最大化。通过授权的方式，允许第三方在支付一定费用的前提下使用版权。
中国知识产权法学研究会副会长、北京理工大学法学院原院长 曲三强
虽然知识产权的发展在我国起步比较晚，但可喜的是看到了这一领域的进步趋势，我们需要时间来进一步学习、消化，以推动整个知识产权事业的发展。
中国报业协会对外合作部主任 钱鹏飞
目前，中国报业协会和中国版权保护中心已经成立了中国报业版权服务中心，和技术公司、律师以及专家学者进行了良好的互动。我们会在一定的时间段和相应的媒体集中抓取证据、集中起诉侵权案例，从而扩大维权影响力。
中国报业版权服务中心首席顾问 陈一宏
由于媒体的定位不同、资源不同、优势不同，其版权战略是有差别的，但有些共性的事可以先做。首先是版权资产确认，把我们生产、拥有的内容确认为资产，资产可以变现，也可以通过资产化、证券化去投资与融资。再就是版权监测、策略维权和版权风险管控。
南方周末常务副总经理 孟登科
在我们看来，版权工作一方面需要创作者自身的努力，另一方面需要大众提高对于著作权的关注和了解，并逐步养成为优质内容付费的习惯。未来与各大商业门户网站的合作，我们希望采取“版权+深度合作”的形式，在传统版权合作的基础上，基于各自优势，各方协力，推出更多优质原创深度内容。
宁波日报新媒体部主任兼版权负责人 景致
对于版权保护，有几种关系至关重要：法律关系、内部管理、财务关系、技术合作方选择和协调。选择专业的知识产权律师团队和合适的技术合作方，理清关系才能稳妥起步。
浙江日报新媒体发展中心公关部主任 余旻佳
当前传统主流媒体存在版权被侵犯、维权成本高的问题，经过努力，相信这个问题会逐步解决。不过，传统主流媒体自身发展也存在着内容需求，也存在侵犯他人版权的风险，这也是需要引起重视的一个问题。因此，单个媒体及行业很有必要建立相应的规范，来保护媒体版权。
新晚报副总编辑 贾大雷
目前不少商业平台、自媒体无偿使用传统媒体的稿件，通过洗稿、裁掉水印等方式无偿使用传统媒体的新闻作品，这种状况必须得到改变。希望在报业协会、版权管理部门等的努力下，传统媒体的版权能得到制度性的保护。
潇湘晨报总编辑助理 谭文艳
现代快报维权成功是一个引领性事件，也是媒体界很关注的事件。该案例推动了报业版权事业的发展，也为鼓励更多传统媒体人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益开了个好头。作为传统媒体，有必要联合起来共同抵制网络转载乱象，积极保护媒体自身版权。
上海市海华永泰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南京分所执行主任，江苏省紫金山版权律师联盟秘书长 孙芸
很多传统媒体存在维权上的误区。第一，没有形成自身的产品定价；第二，没有版权服务意识，版权想要市场化，就一定要有优质服务；第三，很多人对于维权的目的没有清晰明确的认识。
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全国审判业务专家 宋健
当前著作权案件审理中，为回应经济社会转型及内容产业发展的强烈需求，著作权法的适用应保持适度的解释空间。为满足海量版权内容使用的需求，应积极促进包括著作权集体管理制度在内的版权付费机制发展。另外，要加大赔偿力度，对故意侵权和恶意侵权予以惩罚性赔偿。
南京铁路运输法院副院长 沈箐
从司法机关的角度看，在知识产权案件中，没有统一的标准来衡量一个作品的价值，稿酬并不能完全反映作品的价值。大家要思考，作品的成本是什么？在法院受理的著作权案件中，涉及文字作品的案件占比非常低。对此，大家应该重视起来，积极维权。
江苏信实版权保护研究院院长、复旦大学教授 张新鹏
媒体运用技术手段，可以更好地保护自身版权。比如可以做到访问控制、使用控制、传播控制。如果未经授权，别人无法做到复制、粘贴、传播。
运用嵌入算法，给媒体产品添加暗水印
作为此次研讨会的技术支持单位，江苏信实云安全技术有限公司向与会者介绍了该公司与现代快报联合研发的图片版权管理技术，为防侵权提供了现实举措。研讨会上，江苏信实版权保护研究院院长、复旦大学教授张新鹏表示，包括文字、图片、视频等在内的媒体产品版权需要保护。这种保护应通过技术手段来实现。为此，江苏信实云安全技术有限公司运用嵌入算法，对图像、视频、音频添加暗水印，这种水印具有肉眼不可见、抗攻击、难去除、兼容好、低错误等优点。媒体运用技术手段，可以更好地保护自身版权，比如可以做到访问控制、使用控制、传播控制。如果未经授权，别人无法复制、粘贴、传播。在研讨会入场门口，江苏信实云安全技术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向与会大咖们演示了该公司数字水印等相关技术，不少与会者表示出浓厚兴趣。
建立自主平等、共融共生、共享共赢的版权交易市场
传媒的核心价值在于原创内容的生产力、公信力和影响力，而各类网站、客户端、自媒体等互联网平台则是促成三者升级合力的有效载体。经过一天的研讨，与会者深刻体会到，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互生互动的传播环境下，融媒体趋势赋予了各方前所未有的发展契机。
最终，与会各方达成共识，并发出2019中国报业版权研讨会倡议书：欢迎原创内容被更为广泛地传播，但“先授权后使用、先授权后传播”是始终坚守的原则；各类新媒体必须充分尊重原创作品的合法版权，规范各类转载行为，征得权利人授权，并向其支付合理报酬；传统媒体与新媒体以沟通交流、公平谈判的方式达成合作；对各类侵犯著作权的行为，将坚决使用法律武器，维护合法权益；利用本次媒体版权研讨会的契机，协调一致，交换信息，协同版权管理部门和司法部门，配合行业协会，维护版权，积极为《著作权法》的修订建言献策，通过保护、维权、合作，建立自主平等、共融共生、共享共赢的版权交易市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