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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12月23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现代快报网
叶弥:数风流还看今朝
  电影《太阳照常升起》原著作者叶弥新出长篇小说《风流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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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叶弥搬到太湖边的浦庄居住,交通颇不便,进城跟朋友喝个咖啡要开一小时车。她在乡下整理院子,种花种树种菜,日子过得像农妇。

  搬到浦庄的第二年,叶弥开始写《风流图卷》。计划写四卷,1958年、1968年、1978年、1988年,每个时间段各一卷,写到第三卷,她发现写不下去了。

  “这个小说写得艰难。”她说。

  

  现代快报+/ZAKER南京记者

  陈曦/文 牛华新/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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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弥写小说不爱预先构思,她的写作习惯是:心无旁骛地坐在那里写,从无到有,享受人物和故事发展的过程。

  这个过程她很享受,但也带来许多不确定的因素,小说全凭灵感驱动,而灵感又受当时的身体健康、环境和小说题材所限,有时候会写得好,有时候又会写得不好。

  “我们苏州两位老作家周瘦鹃和陆文夫,为写作是为了‘有趣’还是‘有用’发生过争论,周认为写作要‘有趣’,陆认为要‘有用’,我从开始写作就认同周瘦鹃,把有趣放在第一位。”

  所以写这部长篇的时候,叶弥也是有趣第一,写得恣意放纵。第三卷写了六七万字的时候,写不下去了,觉得人物站不住,有趣变成了无趣。

  叶弥停下笔没再往下写,这期间她写了大量的中短篇,通过阅读、采访和思考,直到2017年她想明白,文学还是应该倡导责任和思想,它应该是“有用”的。

  “这个有用并不是实用,我们往往把有用变成了实用,这个有用是务虚的有用,就是对人的思想要发生一些作用。构思,就是寻找思想的过程。短篇靠灵感可以写,中篇也可以偶尔为之,长篇要是缺少了构思,就不能成立。”

  叶弥打起精神开始修改。“虽然已疲惫了,但我知道,已在《收获》上发表的一、二卷一定要做修改,不修改的话,我无法写第三、四卷。”

  评论家吴俊对《风流图卷》一、二卷评价很高,认为“写得很放松,用放肆决绝之笔写荒唐,有《儒林外史》的味道,胡乱写,写了扔在一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小说,相比之下《红楼梦》就过于精致,写死了也没写完。”叶弥觉得这评价很高明——指出了小说的优点其实也正是问题所在。

  2018年5月底,一、二卷修改完成,叶弥在里面充实了大量的内容,人物动机、行为、对话甚至人物关系也都不一样了,她觉得所有的人物开始丰满起来,“都有路可走了”。

  鉴于《风流图卷》第一、二卷已具备应有的思想容量,作为一部独立的小说,它是成立的。叶弥决定把这两卷作为一部独立完整的小说出版,第三、四卷写完再另行出版,暂名《爱·扶摇直上》。它是独立的,又是《风流图卷》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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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时候比较叛逆,对社会责任、作家担当这种听上去很高大上的语言,是很不以为然的,甚至是嘲笑的。时间让我有了新的认识,如果作家内心没有对理想追求的话,写长篇支撑不下去的。”叶弥说。

  年轻时的叛逆还表现在爱情上。当时苏州一批人,像车前子、荆歌、叶弥经常一起玩的,慢慢地,大家都谈了朋友结了婚,只有叶弥还单着。

  “我当时不太喜欢苏州男人,觉得苏州男人婆婆妈妈的。当然现在觉得还蛮好。然后我想我找谁呢?想到我下放在苏北农村时的初中同学,我妈妈也教过他,他当时在南京读书,就找他了。”

  叶弥说,“那时候苏州人看不起苏北人,谁家女儿要是找苏北人就觉得丢人,我就觉得苏州人凭什么看不起苏北人?包括上海人,说人家不好,就说你是苏北人,我就不开心,很不喜欢,就觉得你们不喜欢,我偏找个苏北人。”

  叶弥5岁跟父母下放阜宁,14岁回苏州,对苏北有感情。朋友们劝她放弃,父母要跟她断绝关系,可叶弥固执。男朋友毕业后分配到响水公安局工作,婚后她也跟过去吃了好几年苦。“你知道当时他们县长过年慰问百姓拿什么慰问?拿米呀!”叶弥至今说起来都觉得难过,“不过现在,他们的生活都好了。”

  《风流图卷》里的吴郭女人,面对感情都很有杀伐决断,吴郭是个虚构的地方,可多多少少都有苏州的影子。说起苏州女人对爱情和美好事物的追求,叶弥认为这跟城市特性有关。苏州自古富庶,又是手工业城市,手工业适合女人做,像小说里的秧花,花码头镇最好的绣娘,经济上能够自主自然无需仰仗男人。所以苏州的女人历来很有地位。

  《风流图卷》从1950年代写到文革,几十年风风雨雨,可吴郭百姓日常生活照旧。“苏州这个地方,不管外界大风大浪,关起门来吃喝穿衣照样按部就班。即便在那些最艰难的时刻,老百姓还是一样绣花的绣花、弄吃的弄吃。”叶弥说。

  评论家王彬彬说,叶弥作品让人感觉新鲜,“小说人物不是政治英雄,也不是道德英雄——不对抗社会,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对生命的理解,丝毫没有跟时代过不去的意思。但往深层里说,恰恰是这样一种生活方式,这样一种风流的人生态度,反抗对人的一体化要求,是那个时代更可怕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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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搬来浦庄时,方圆几里就这一处商品房,房边上就是农田,出门全土路,夜里没有灯,没有物业,煤气管道也没通,但叶弥觉得挺好。“窗户下面一看都是稻田,我当时一眼就看上了。”

  叶弥一边读书写作,一边种菜种树,多少年过去,院子里郁郁葱葱,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后来,稻田没有了,肥沃的良田都成了商品房,看不到大片的菜地和水田中的白鹭,甚至很难见到萤火虫,也不再听到热闹纷繁的蛙鸣。《风流图卷》第一、二卷就在十几米外的打桩声、搅拌水泥声、渣土车的轰鸣声里今年修改完最后一稿。

  目前,以1978年为背景的第三卷还在写作中。叶弥采访了一些当年开地下工厂的人。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以前,苏南出现了一些“地下”作坊,加工塑料瓶盖、酒瓶盖的,做扇子的,自己做了馄饨偷偷推出去卖的……在当时都是不合法的,“可就是挡不住人家追求幸福的脚步,连坐牢都不怕”,所以叶弥认为,“改革也是顺势而为”。

  她觉得这段历史很有意思,“我就想回过头来看看,我们当初是怎么奔着追求幸福生活的理想而去的。”

  叶弥

  

  原名周洁,1964年出生于苏州,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成长如蜕》《钱币的正反面》《天鹅绒》等,部分作品译至英、美、法、日、俄、德、韩等国。短篇小说《天鹅绒》被姜文改编为电影《太阳照常升起》,《香炉山》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

  对话

  苏州人挺弄潮的

  读品:每天什么时候写作?

  叶弥: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给自己规定什么时候写作。一天当中,随时随地只要有空就写,没空就不写。

  

  读品:为什么叫“风流图卷”?

  叶弥:触点有两个,一是苏轼的那首诗,“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还有毛泽东的那句话,“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说实话,我是更喜欢毛泽东这句话,就是永远有希望。要是没有希望,总是风流人物“被雨打风吹去”,那么也是没希望。

  

  读品:小说修改期非常漫长,这个过程中您的小说观发生了变化,要“寻找思想”。这个思想是什么?

  叶弥:我采访了很多人,工人、农民、当年的造反派,还有后来富起来的人,听他们讲个人的历史,是怎么追求幸福生活的,包括物质生活、精神生活还有私生活,其实跟我们这个时代是息息相关的。大家现在都在说,生活好像过得还不错,但精神上很迷茫,没有找到什么东西。我就想回过头来看看,我们当初是怎么奔着理想而去,后来得到了什么,又丧失了什么。

  

  读品:苏州这个城市是怎么样的?

  叶弥:苏州这个城市还是比较弄潮的。在很多年里,它一直是这个国家的时尚标杆。说得难听一点,过去上海滩的妓女都要学一口苏州话,扬州出去的妓女,都要说自己是苏州人。它为什么会成为时尚?就是富裕,就是人对幸福是全力追求的。它的地理位置也好,土壤也好,文人也多,然后倡导了一种生活的方式,这种生活方式是影响城市精神面貌的。我确实怀念苏州改革开放前后,还有80年代90年代那种朝气蓬勃,那种胸怀宽广。

  吴郭城的巷子口都是窄小的,但里面藏着的东西很惊人,可能是一条不小的河,也可能是一座小山。这里住着一些有本事的人。醉心生活艺术的柳爷爷,怀抱一盆盛开的昙花,坐在火堆上离开荒唐的人世,留下满园珍宝。奶奶高大进大胆任性,抛夫弃子追随,却为情所困,神秘归来。父亲一直是全城女性爱慕的对象,终于孤身远走他乡。我因为出生时的一声炸雷,成为家喻户晓的“彩虹仙女”……苏州自古江南风流地,《风流图卷》描绘了江南水乡中的历史聚散,寻常巷陌间的风流人物,而那些风流人士组成了这部《风流图卷》。图卷分上下两卷,上卷以1958年为背景,展现了一系列人物的风流韵事;下卷则跳至1968年,描绘了十年后这些人物跌宕起伏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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