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隐山房竹

  临风顾此亭

  相逢孰可识

  俯仰有龙吟

  林壑本无梦

  眼枯自闲云

  飘遙春雨外

  独与烟霞邻

  大约在前年，一个春雨霏霏之曰，与友人去江浦，参观“散木山房”及“白沙碑亭”。也许是阴雨潮湿的缘故，馆内陈列的林散之墨迹，大多为高仿真作品托裱，颇多遗憾。明代艺术家陈白沙先生大草诗碑亭，立于山房西侧。遂一路走到亭内，细雨清风，可容静心观赏。该碑草书为林老生前发现，让老人叹服不己。据闻白沙先生喜用当地产茅龙草，束以作笔，亦称白沙茅龙。兴来狂草一通，任性率意，不拘一格。“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苏轼）。此碑草书狂纵浪漫，错落迭宕，一如天马行空，叹为一绝。明人草书，野逸豪放，尤见“乱世气”。其代表人物如傅山，笔下恣肆，气度昂然，然其惯性缠绕，失之风雅；王觉斯纵横跌宕，如金戈铁马，意满却欠深度；青藤肆意狂放，奈何习气过重。祝枝山气象磅礴，唯欠虚实灵动。当然，也有董思白极富文人书卷气的草书、文征明的小草稿书、吴应卯恣意率性的行草等等。由此不难看出，草书占据了明季书坛大半个江山。其实，明人的小楷亦见别格。如王宠的雍容疏和、黄道周峭拔中的俨然风骨、傅山的朴茂、八大的冷逸、文征明的秀劲……纵观历史，朝代变更，书风各有变数，尽显时代风流。然大多数人，一生都在王羲之、张旭门下讨生活。真正意义上的超越，少之又少。

  从草书角度看，明人纵横率性，是宋人笔下难以见到的。而以王氏正脉为宗的元代书坛，一直笼罩在赵孟頫的影响中，笔墨已趋靡弱。故以为，明代是一个书坛异军突起、各显神通的书写时代。由明入清，书坛的真率豪纵之气，渐已消失。代之以颜、赵相类似的所谓“馆阁体”流行。当然，这与官方的提倡及科举考试有关。从康南海先生早年考试卷中，可以看到其一手不见个性的“秀才”体。直到其书写的《大同书》手稿，才让世人领略到一代书法大家真正的“显灵”。也正是从此手稿中，才真切体会到康氏的非凡。可以想象，从唐之颜平原的《争座位手稿》《祭侄稿》，到南海先生洋洋洒洒的《大同书》手稿，其间跨度一千多年，细察《大同书》墨稿，尽含北碑的雄肆与苍然的笔致，风神超拔，实不多见。

  数年前，曾有幸见到装裱成手卷的林老信札数通，笔墨散逸，妙趣天然，完全是性情的真切流露、“无意于佳乃佳”的典型，令人久久把玩，不忍释手。

  吾观黄宾鸿先生蜀中写生稿，乍看逸笔草草，疏缓的笔致，如见怀素小草的散淡气韵；远观则心物一元，任笔赋形，如入化境。不经意的行笔，远胜其许多常见的水墨山水画作。黄先生是把书法中的金石气韵，无痕化入水墨写意之中，凸显中国画的大写精神。弟子林散之，则以画意入其草书，变化气质，从容自取，渐开一方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