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名家手札相见,机缘并不多。然而,每次的不期而遇,在内心深处,都会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看惯了颜平原先生的《祭侄文稿》《争座位帖》,及米南宫、赵松雪的题《兰亭序》等诸多手札,总在想:除了能见到的这些之外,还有多少名家手札,为历史所湮没而无缘相见。假使有机缘见到,是否会有令人耳目一新、相见恨晚的感觉呢?
我相信,面对不同人物的手稿,需要及时调整观赏的角度,似不能恪守一种标准,及以惯常的审美去“套”,否则,是很难发现潜藏其内的好“东西”的。在时空的转换中,内心深处起伏变化,新的感觉,似春风化雨,缓缓向你走来。
数年前,在位于扬州天宁寺内,扬州博物馆的陈列柜里,读到清代阮元先生,写给其儿媳的一封家书。朴实、真率的行笔,无意于佳的情状,让这几页信札气息生动、活泛起来,并有了温度。文化人的疏和简淡,及其固有的笔性神采,在不经意的书写中闪烁,让我对阮先生,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曾经有幸见过,当年陈独秀先生在狱中的手墨,通篇写来洋洋洒洒,不拘绳墨,绝无丝毫书家气。自由奔放的笔致,无不闪耀着人性的辉光。
鲁迅先生以手稿见长。其手稿看似平易简淡,点线圆浑、灵动,好像每个字,都有其特定的空间。从容而随性的书写,似乎能看到先生的音容笑貌,先生手稿,即使极小的字,放大后愈见其独具的神韵,小中见大,这是先生的过人之处。
前几年,北京查剑秋君,寄来一册谢无量先生诗稿。虽为复印件,却很难得。读谢先生诗札,感受尤深。谢先生的诗写得高妙,书写与诗品一样,妙在生拙、烂漫之间,一派灿烂后的平和、无意于佳的率真。胸襟、文心、笔墨境界,无痕化成一股极为清新,却又仰之弥高的气息,令人击节。其人、其诗、其书,近世鲜见。
当下人作书,多以技炫世,几近匠人之为。书者,气息为先也。气息高古,襟怀磊落,下笔自见风神。此处之风神,皆气息所致。书以养心修性,养与修宜在平时,当在生活中磨砺、陶冶。
“故园风雨入苍茫,
草绿阶前思绪长。
拾得寒山一茎叶,
窥墙不隔百花香。”
名家手札,亦有高下之分,全在于观赏者的眼力。不怕见不到,只怕见到后,不能领略其内在的高妙之处,“有缘相见不相识”,反倒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