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里氏8.0级强震袭击四川，汶川、茂县、北川、平武等地遭受重创。北川羌族自治县作为极重灾区，破坏烈度达到11度。地震发生的短短30秒，县城几乎被夷为平地，部分建筑被崩塌的山体掩埋，人员死伤惨重。“北川挺住！”这句悲怆的口号，一时传遍神州大地。

  十年过去，现代快报记者重返北川。老城作为地震遗址，被永久保护。瓦砾废墟中，悠悠青草顽强生长。新城搬到了20公里外的平原上，人们生活平静而满足。谈起新家园，当地人自豪地说，“这是四川最漂亮的一座县城，可能也是中国最美的县城了。”

  现代快报记者 是钟寅/文

  李恒毅 姜彬彬/摄

  爱与思念永不凋零

  若是不知道北川的过去，初到北川新城的人，可能把这里当做一座新兴旅游城市。这里宁静安逸，又富有民族风情。建筑多采用羌式碉楼的原型——石片外墙、棱角突出，给人一种坚固雄伟的感觉；穿着民族服装的营业员，热情地招呼路人；居民友善爽朗，即便有人问及往事，当地人也会给你用平静的语气介绍。

  但去过老城遗址的人都明白，北川人并没有忘记过去。遗址的各个角落，都能看到北川人祭奠亲人的痕迹，纪念碑前摆放着菊花、倒塌房屋旁红烛已经熄灭，没有开封的饮料瓶整齐地放在废墟上……参观者走进遗址，不自觉地都会放轻脚步，说话也会变得很小声，似乎怕会打扰到废墟下的遇难同胞。

  5·12地震中，县城西南角的景家山崩塌，200多万方土石倾泻而下，北川中学校区被整体掩埋，只剩下一个篮球架和旗杆矗立在石堆上。如今，废墟上篮球架已然生锈，国旗杆下一条“寻找失联学生贺川”的横幅分外醒目。横幅上有该校学生贺川的照片，以及他母亲的一封信。贺川的母亲在每年都会来此给儿子挂上一条新的横幅。横幅上不变的是，等待回电的电话号码，以及那句深情呼唤——亲爱的儿子，你好吗？妈妈好想你！

  十年过去，生活恢复平静，伤口已经愈合，但这份悲伤仍留在他们心底。

  失去双腿，他找到必须坚强的理由

  “必须勇敢面对困难，好好过日子。”张元波是5·12地震幸存者，回忆起往事，他的脸上还带着豁达的笑容，“经历过生死，没什么看不开的了。”

  地震发生时，张元波刚走进北川老县城的一家网吧，楼房轰然坍塌，他被埋在了废墟下。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张元波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一同被埋的还有十几个人，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互相鼓励，你一句“加油”，我一句“挺住”，让黑暗似乎褪去了一些。

  可随着时间流逝，伙伴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少。最终，黑暗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我在废墟下被埋了3天，但身上没有外伤，所以撑下来了……其他人都走了。”张元波还记得，在寂静的黑暗中，他把手机打开，播放音乐。现在他甚至回想不起来，放的是什么歌。可当时，他就靠着手机里的音乐撑了下来。

  最终，营救人员的生命探测仪，找到了深埋在地下的张元波。他被救出后，送往医院治疗。令人惋惜的是，他的双腿因长时间重压而浮肿坏死。经历了透析、清创、手术，医生竭尽全力也没能保住他的双腿。住院一年多后，张元波坐着轮椅，回到家。

  刚回到家，张元波也消沉过，闷在房间里一年多不肯出门。家人、朋友的关心，让他逐渐走出阴霾。“比起废墟下的伙伴们，我还是幸运的。”他说，只要想通了，就没什么不能克服的困难。现在回想起废墟下大家互相鼓励的那些话，他就更加坚定要好好活下去，否则就辜负了那份鼓励，也辜负了身边亲友的关心。

  如今，刚到而立之年的张元波在一家土特产商店做电子商务销售。十年间，他从卧床不起，到坐轮椅出门，再到戴上假肢行走，一步步恢复了生活自理能力，终于迎来新生。每年5·12这天，他都会约上朋友小聚，“这一天不是我苦难日，而是我的重生日。”

  活在当下，才是对亲人最好的祭奠

  在新北川，像张元波这样的“命运强者”还有很多。5·12地震后，北川县几乎每个家庭都承受了难以想象的伤痛，但他们挺了过来。

  经历过这场强震的人，都深深知道，生命在自然面前是如何渺小。可北川人并没有屈服，来自全国的大爱在此汇聚，一座崭新的北川在原址20公里外的平原上诞生了。

  新城位于安昌河畔，取名为永昌镇，寓意“繁荣昌盛”。得益于整体规划，新城以现代城市理念设计，公共设施完善、道路整洁宽阔。共建成保障性住房11187套，建筑面积120万平方米；文化、商业设施等公共建筑40万平方米；建设65公里市政道路，市政管网54公里。只要有游客夸赞新城漂亮，当地人就会自豪地说，“这是四川最漂亮的一座县城，可能也是中国最美的县城了。”

  新北川不仅拥有生态宜居的面子，还有了经济殷实的里子。震后十年，北川逐渐告别了依赖自然资源的传统经济模式，发展特色农业、全域旅游、农村电商等新兴产业。截至2017年底，北川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到27041元，是震前的3.73倍；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到11814元，是震前的4.17倍。全县贫困发生率下降至1%以下，彻底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

  傍晚时分，北川新城透着安宁祥和的气息。孩子们走出家门，来到新生广场玩耍，青年人玩起滑板，老年人在广场上聊天、健身。

  十年时光，北川人没有遗忘过去，他们缅怀着逝去的亲人，更珍惜当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