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电视剧《人民的名义》在中国社会引发石破天惊的轰动效应。镇江市检察院原副检察长董新建近日出版的长篇小说《风雪将至》，与《人民的名义》在题材上比较接近，同样是写国企改制，国资被侵吞，检察院办案，却多了一份女性视角的侠骨柔肠。

  相比《人民的名义》这部“直男”气息浓厚、书中关于女干部的议论甚至引发过强烈争议的作品，《风雪将至》站在女性视角，展现了女性领导者霹雳与柔情并施的智慧风采，反映了反腐败斗争的艰巨性与严酷性。

  在接受现代快报记者采访时，董新建说：“女人的艰辛，女检察官的艰辛，体会最深刻的是自己。在情与法、生与死、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中，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终身难忘。”

  现代快报记者 陈曦

  女检察官视角的反腐败斗争

  苏联一位作家说过：战争让女人走开。如果说检察官岗位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那么这个战场是否适合女性为之奋斗？

  《风雪将至》对女性身处的这个男性主导的职业疆场，有着细致入微的刻画。

  听说新上任的检察长是个女的，原来主持工作的副检察长的心理状态是这样的：“政法系统，历来是男人的天下。南城市政法部门领导班子这么多年来还没一个女的，连副职都没有。这个苏方圆倒好，一来就当正职，特别是爬在他一个大老爷们的头上，吆五喝六的，真的难以接受。”

  女检察长苏方圆到任后召开第一次班子会议，首先收掉会议室的烟灰缸来“立威”。副检察长的脸色更不好了：“过去的邵检是一个老烟枪，进了会议室自己带头抽烟不说，还每人甩上一支，不吸烟的人都慢慢会吸了，会议室的小烟灰缸都换成了大烟灰缸。现在好了，遇到一个小丫头片子，自己不吸，不谈了，连烟灰缸都给收了，老领导留下的光荣传统，就此结束了。”

  董新建说，这些细节都来源于生活。据她从业多年的观察和体验，检察官岗位的确要求女性付出更多，“在一线办案的女检察官本来就不多，经常和男同事一起并肩作战，有时候甚至比他们还能吃苦。我身边的女检察官都是‘雌雄同体’，风风火火，常常忘记自己是女人。”

  而女性特有的感性和韧性，也更能在办案中发挥特长。“法律无情，但在我的眼里，法律展现着严酷又充斥着温暖。这温度来自执法者的公正无私，对职业道德和良知的坚守。人们在正义伸张的同时，也能感觉到女检察官柔情似水的一面。法律是有温度的，执法者具有慈母的感情，才能让法律实现最大的正义。”

  要问这个岗位是否适合女性，这个答案是肯定的。“江苏省高院刘华检察长，原南京市院、现江西省高院葛晓燕检察长都是女性，她们都是我的榜样，苏方圆这个人物身上也都有她们的影子。”董新建说。

  创作反腐题材她也有过顾虑

  董新建从事检察工作三十多年，偶然的一次采访，点燃了她的创作欲望。

  当时《清风苑》国家公诉栏目请了著名报告文学作家徐志耕来写开篇作。他在采访董建新的时候，董新建谈了自己很多的辛酸苦辣——婆婆瘫痪在床，孩子又小，自己一年要办那么多案子，还受到过恐吓、威胁。徐志耕听得泪流满面，就跟她说，“你这么多素材，是一种宝贵的财富，一定要把它写出来。”

  从此董新建鼓起勇气拿

  起笔，撰写了一系列以案例报道为主的作品。刚开始是给检察系统的报刊投稿，后来又尝试着将案例和见闻“串”起来，开始长篇小说创作。目前，她出版的四部长篇小说，题材都是反腐。

  董新建并不讳言创作此类题材也曾有过“畏首畏尾”的时候，“有人提醒我说，写贪污腐败的领导干部要慎重，人家有可能会对号入座，弄不好给自己惹上麻烦，对此我也有过顾虑。”

  但一份责任感和使命感让她坚持下去。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干部，看她的书到夜里两点多钟，打电话给她激动地说：看过书才知道，检察官原来有这么多的艰辛，这么大的责任，是这么不容易，要让儿子记住当官一定不能贪。

  董新建对此深有感触地说：“从某种意义上说，一本书对社会的影响可能要远远超过我当十几年检察长的影响。我希望在法律不及的角落，用文学之光去照亮！”

  书写女人的艰辛，女检察官的艰辛

  董新建的微信名字叫“苏方圆”，苏方圆也是董新建每部小说的主人公。一定程度上来说，苏方圆这个文学人物几乎可以和现实中的董新建划等号。

  “我喜欢这个名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方圆，可以说是‘检察’的代名词，‘苏’，是江苏，就是江苏的检察官。苏方圆是我最忠实的闺蜜，在她身上倾注了我的爱，我的恨，书中许多场面都是我亲眼见过或者亲身经历过的，我仿佛和她一起在奋斗，在挣扎，在欢笑，在哭泣。在创作过程中，我好像已经和作品中的人物生活在一起了，苏方圆渐渐已经从闺蜜成了自己的身影和代号。由于投入了太多的自我，在塑造苏方圆这个人物时，总是摆脱不了自己的身影。”

  苏方圆这个人物，既代表着董新建的一份职业追求，也是她的文学追求。

  “文学创作的目的是要塑造出个性鲜明的人物，一提到工人马上就会想到王进喜，一提到县委书记马上就会想到焦裕禄，一提到和平时期的解放军战士马上就会想到雷锋。可一说到检察官，人们更多地会想到日本电影《追捕》中的杜丘。我想，我要塑造出一个中国当代检察官的形象，让人们一提到检察官就想到苏方圆。”

  董新建说：“女人的艰辛，女检察官的艰辛，体会最深刻的是自己。在情与法、生与死、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中，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终身难忘。”

  她记录下这一切，不仅是为了她个人，也是为了她们这一代女检察官。

  评论

  不经风雪，哪来芬芳？

  □曾亚波

  《监察法草案》已经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表决通过。这意味着全国检察机关的反贪反渎等职能以法律的形式正式转由新成立的各级监察委员会行使。

  检察院都不搞反贪了，还有必要看这本书吗？

  小说《风雪将至》并不是一部从一开始就做出宏大布局的反腐小说。而是从一起疑似错案开始，牵扯出国资流失、文物盗窃、聚众斗殴、黑社会犯罪等一系列情节。

  “如果陈昌平是冤枉的，那么案件的承办人就是罪人！”南城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苏方圆履新后，首先从自己亲手办成的“铁案”入手，全面收集案件的疑点证据。哪怕否定自己，也要给蒙冤者一个公正的答复，这是检察官形象的一次重大升华。

  小说中的市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李跃中多次提醒苏方圆：“如果要纠正这些案件，会影响一片人，你，我，还有公检法一大批人！”“要纠正错误，也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你搞搞清楚！”“他马上要出狱了，如果不申诉，是不是一定要纠正？”但苏方圆没有退缩，怀着对法律的敬畏和对人民负责的精神，她主动揭开盖子。不经风雪，哪来芬芳？苏方圆是犯过错误，但勇于纠正的苏方圆更加伟大！

  随着苏方圆纠正错案这条明线逐渐为读者认清，反腐这条暗线也逐步升为新的明线。小说如同镜子一样映照出十八大以来正风肃纪的现实：中央明令禁止出入会所，但私人“一桌宴”仍屡禁不止；听说“老虎”“苍蝇”一起打，群众举报纷至沓来；有人利用网络发出混淆视听的信息企图干扰办案……

  尽管故事情节扑朔迷离，但脉络被梳理得非常清晰，这缘于小说每章均以第一人生进行叙说的独特叙事手法。全书一开始以亡灵陆红的自白展开，让人毛骨悚然，又疑窦丛生；蒙冤的服刑人员陈昌平的自白，反思了自己冤案形成的种种可能性，也揭示了陆小红死亡的非正常；工会主席姜大龙的自白，让路面机械厂的改制真相浮出水面，一个个“蛀虫”的面目逐渐清晰；苏方圆儿子帅帅的自白，揭开了苏方圆的家事负担，儿子生病面临的巨额医疗费也成为腐败分子利用的契机；民营企业家江仁义的自白，把他与肖阿丹的权钱交易全盘托出……特别令人叫绝的是宣德炉的自白，它作为行贿物被五次转手，将文物贩子、交际花等人在腐败利益链中的面目和功能，揭示得淋漓尽致。

  通过不同角色的自白，既抖露出一些通过正面描述难以揭示的事实，又含蓄地将错综复杂的关系连接到一起，让读者浮想联翩，悬疑顿生。

  董新建

  江苏省镇江市检察院原副检察长，中国法学会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检察官文联影视协会理事，江苏省检察官文联常委，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从事检察工作三十年，经办案件上千件，出版长篇小说《生死一线间》《魔方》《悬崖边》三部曲，其中《悬崖边》入围2015年第九届茅盾文学奖提名。《风雪将至》入选2017年中国作协重点扶持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