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胡阿祥在第六届江苏书展的讲演，题目为编者所加。该文已收入现代快报主编、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 《骑鹤下扬州 ——第六届江苏书展回望》 一书

胡阿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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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们讨论三个话题——书、读书、不读书。

  先说书。什么是书？从广义来说，文字在某种载体上面成为句子了，那就叫书。文字刻在甲骨上，刻在青铜器上，刻在竹简木牍上，写在缣帛上，到后来写在纸张上，现在我们是用屏幕在看，这不都是书吗？

  书之为书，关键在文字。一张白纸我们读不出什么信息，一旦有了字在上面就读出信息了。书是什么，书是由文字堆成的。世界上主要有两种文字，一种是拼音文字，一种是我们的方块汉字。方块汉字特别有味道。

  读书是读字，远古人类靠口口相传，这种方式传播信息损耗严重。自从人类发明了字以后，人类的记忆和知识就开始慢慢得到了积累。中国古代关于字的出现与创造有很多神奇的说法。我们现在都说造字的人叫仓颉，说当初仓颉造出字来时，大自然的反应是“天雨粟，鬼夜哭”，就是说天上的雨都在下粮食，鬼晚上哭起来了。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大自然的奥秘将被人类所破解。有了字以后，人就有了知识积累，有了智慧，有了对大自然协调和改造的能力。当然仓颉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人物，他不可能那么厉害创造那么多的字。仓颉怎么造字呢，《说文解字》里说“仓颉见鸟兽蹄迒之迹，初造书契”。一场大雪后有鸟雀在雪上走过，留下爪印，人们受此启发，画下此印以代替某种事物。字最早是抽象的图画，所以字是对大自然，以及后来对人生和社会的一种高度概括。

  当然，一说起文字，我们现在最明显的一个问题就是繁体和简体。台湾地区有一种说法，说繁体是正书，那么简体成了歪书了？没这个道理。繁体字可能文化色彩更浓一点，但简体字更加适合使用。文字发展的方向，应当是越来越简单。这些年，大陆一些并不具备识繁能力的个人或机构甚至政府部门，似乎为了显得更有文化而喜欢用繁体字，不少弄得错误百出，贻笑大方。

  我希望同学们养成一个习惯，碰到字以后，尤其自己感兴趣的字要琢磨，这样读书才有意思。关于琢磨字，我这里推荐一本工具书给大家：《说文解字》，这是中国的第一部字书，同学们可以先从自己的姓名研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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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首先是要读所有的书，自然的书、人生的书、社会的书和纸本的书，再就是读书一定要会认字，认字有高低深浅的差别，大家要去琢磨这些字。那么如何读书呢？读书的途径不能仅仅限于耳读和眼读。

  你要到大自然里面去看，这叫作脚读。我们经常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把这个话掉个个儿，行万里路，读无字书，读一本更加鲜活、更加真实的大书，让书成为你的血液、灵魂、思想。

  这是几种境界的读书，它们各自能起到不同的作用。读文字的书养志，读自然的书起码养生，那么，读社会的书养德。《论语》就是一部真实典型的社会的书，是孔子讲他怎么跟人交往，怎么勤政爱民，教育弟子们怎么为人处事的书。读人生的书养心，通过读这种书从而达到一种平和的境界。而且，我们还要书写自己的书，读人家的书，把那些书变成自己的东西，就会写出属于自己的精彩的书。

  读书要有选择，我一路读书读过来，有些体会。不同年龄读不同的书，按照原来老的说法叫“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年少的人看《水浒》，可能只知道里面打打杀杀，有英雄豪气。而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就能理解《水浒》了，比方以前说《水浒》宣传封建糟粕，“水浒”里的英雄为了朋友杀老婆。因为我从事传统文化研究，对这一点就比较理解，中国传统社会是个血缘社会，夫妻之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古代中国人讲究“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裳”。我们读过去人写的书要了解他所处的那个时代，不能以今天的道德标准来评判《水浒》。

  不同年龄读不同的书，三十多岁的时候适合读巴金，尤其是《家·春·秋》；四十来岁的人适合读鲁迅，现在中学教材里面放鲁迅的作品我认为有点问题的。50来岁的年龄该读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的诗中篇篇有酒，陶渊明著《归去来兮辞》，写《桃花源记》，自命为“五柳先生”，这些境界中学生体会不了。小小年纪便读陶渊明，喜欢上陶渊明，那一辈子就完了，就不努力了。陶渊明真的是看透红尘的人。我把他称作是六朝时代的名士，最后一抹灿烂的晚霞，喜欢他，要到一定的年龄才能理解他。

  孔子到了50岁才研究周易，为什么？因为周易是宇宙人生自然的一个大学问，不到50岁能懂吗?孔子总结他的一生“五十而知天命”，所以五十而学易。

  不光是不同年龄读不同的书，还要不同的追求读不同的书。我的感觉是，理工农医是生存的需要，政经法管是社会的需要，文史哲地是精神的需要。有什么样的需要，就读什么类型的书。

  还有不同的场合读不同的书。古人说， “三上”读的书是要最好看的，马上厕上船上，得让你很愉悦的书。而在案上当然是读一本正经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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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不仅是一个简单的接受过程，里面有你的思考和怀疑，在这个中间你会变得更聪明，而且还会让自己形成一种健康的人格，对社会对他人对自己都能有更多的了解。

  分享一下孔子《论语》里的几句话，“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距”。意思是说，我十五岁的时候开始学习了，三十岁的时候已经可以自立于世了，四十岁的时候成为一个有知识、了解世间事物的人，五十岁的时候知道命运这回事，六十岁能听得见不同的意见，七十岁从心所欲，但也不要违反规矩。总结了不同年龄段在做不同的事。

  再说怎么跟人相处。《论语》里子贡问孔子， “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有哪一句话可以作为我一辈子的座右铭?“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愿做的事情，不要强加到别人身上，凡事换位思考就会活得更好。

  记得2007年相关部门曾评选过国人不可不知的五句《论语》经典。这真的可以成为我们一辈子的，同时还可以成为我们民族我们国家奉行的原则。

  首先是“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乐乎”，来了就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之间怎么处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真能做到这样，就“德不孤，必有邻”，然后“礼之用，和为贵”。这五句话值得我们用一辈子的实践来践行，真做到这样，就是非常好的一个人。

  除了孔子的儒家思想，还有诸子百家的思想。我这里给大家设计一个场景，帮助大家了解一下诸子百家。假如你在街上走，突然遇到一群无赖向你挑衅，诸子百家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孔子说，我仁，仁者爱人，我会帮助你，哪怕你打了我；孟子说，我义，我会感化你；孔孟虽然都是儒家，但各自所表达的也不一样。老子说，我以柔克刚，你打伤了我的脸也没有关系，我的脸疼你的手也疼；庄子说，我顺其自然，既然被打了就是应该的，而且你打完了这边，那边还要再来一下，那叫平衡；墨子说，我们一起干吧，墨子特别喜欢拉帮结派，我们看刘德华演的《墨攻》那部电影，就知道墨子特别善于搞组织；荀子说，人性如此，人生来就是恶的，这些流氓无赖的行为是人的本性使然；韩非子说，把他们全抓了，这是法家；苏秦张仪会说，我们谈判吧，纵横家嘛；孙子则说，今天我没准备好，咱们明天约好在战场上见……这就是诸子的魅力。对于一群无赖挑衅，各家各派有自己的做法。谈不上谁好谁不好，只有合不合适的问题。

  最后推荐几本书。第一本是关于国学的。我曾经和扬州的大儒、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卞孝萱先生合作主编过《国学四十讲》，一本书里讲了有四十门学问，比方说文字学是怎么回事，风水学是怎么回事，还有怎么取名字的名称学，各种学问里面都有。第二本书叫《正名中国》，于平常处见功夫，打破砂锅问到底。再一本书是我的《读史入戏》，把中国历史当一台戏来看，有哪些演员，哪些台词，哪些道具，舞台又是怎么样的。最后推荐我的《胡阿祥解说琅琊榜》，《琅琊榜》这个电视剧很好看，我是借《琅琊榜》的平台传播正确的历史和正确的文化知识。

  其实我觉得读书是一种习惯，读书就像我们的衣食住行一样是生活必需品，不仅办书展的时候谈读书，读书应当成为我们的一种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