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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2月4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现代快报网
丁帆:别争了,红楼曹府就在南京!
  南京石头城
  南京江宁织造博物馆
  《人间风景》
  丁帆 著
  译林出版社
  丁帆
  著名文学评论家,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主任。
  俞平伯
  《红楼心解》
  刘心武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
  冯蜂鸣
  《李清照的红楼梦》
  周汝昌
  《红楼梦新证》

  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大石字迹分明,编述历历,只是朝代年纪,失落无考。但书中景物所指何处,历来都有南京、北京之争杂谈。

  ■南京派:

  贾雨村对冷子兴说:“去岁我到金陵地界,因欲游览六朝遗迹,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这分明说的是南京,那么,荣国府自然是在南京了。

  ■北京派:

  刘姥姥对女婿王狗儿说:“如今咱们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显然写的是北京!

  书中景物不可能局限一处,但曹府遗迹在南京处处可寻。

  如果没有大起大落的人生落差,曹雪芹是不可能以此大彻大悟的心境写就流芳千古的辉煌长卷《红楼梦》的。大凡史诗型的作家都须经历人生的劫难,方才可披阅十载,啼血成书。设若曹雪芹不是因为父亲曹顺遭到没籍抄家而被遣返北京,他在金陵仍旧过着一生鲜花簇锦、挥金如土的显贵生活,而没有瓦灶绳床、举家食粥、浪迹江湖的最底层生活作为铺垫,恐怕他的才气连同其昏昏然的社会认知都会被抛弃殆尽。

  一部《红楼梦》可谓写尽了大清帝国由盛到衰的历史,作为一个帝国没落的缩影,我们亦可看见南京从中兴到没落的过程。如今许多“红学家”为考证《红楼梦》中所描写的原址,可谓把整个金陵古迹翻了个遍。当然,说南京是曹雪芹的故乡一点不为夸张,自他曾祖父曹玺出任江宁织造以来,曹家三四代人在南京为官生活了六十多年。想当年,曹家历经了康熙南巡中的四次接驾的荣幸,其“旷典奇恩”盛极一时。

  当然,作为作家,他笔下所写的景物不可能局限于一处,所以有人说《红楼梦》是“两京记”(即以南京和北京为背景),不乏道理。而就曹雪芹来说,最最抹不去的是童年印象,南京的一草一木总关情,可谓亭台楼阁皆是画,历历在目入梦来。据考,曹家在南京的住房有十三处,共四百八十三间,地八处,共十九万顷零六十七亩,仅外面欠曹的银两就多达三万两千多两。可见曹家在南京的显赫地位。

  据有些红学家研究认为,曹府在南京的遗迹处主要有五处:一是大行宫一带;二是汉府街一带;三是丹凤街一带;四是雨花台一带;五是金星桥一带。

  大行宫显然是因曹家接驾皇帝而得名,康熙和乾隆两朝天子为何屡下江南巡视?恐怕除了苏杭天堂的美景外,金陵胜景亦是一个重要缘故。

  一九八四年,南京大行宫小学在施工时,发掘了不少文物和印有“大清雍正制”的瓷器,以及假石山等,证实此处正是清代江宁织造府西园遗址,也就是曹雪芹从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紧靠着汉府街,我不知道它在一八五三年三月太平天国的兵火中是否遭过劫难,我亦不知道在一八五四年的汉府街的“天王府”(现总统府)的扩建中,它是否遭到拆毁,它究竟毁于何日,我想大约就在这些年间吧。

  如今,这里虽没有林立的高楼,但是织造府早已是无迹可寻了。一百年是历史的瞬间,但若想淡忘其中的人和物,视其为齑粉是易如反掌的事。

  紧邻大行宫的汉府街就是江南织造局的旧址,亦是曹的办公所在地。虽然明迁都北京以后,南京西华门这一带历经了一百多年的变故,想必在曹雪芹时代还是很繁华的。而洪秀全为建天京王朝的天王府,于一八五三年入城后拆毁了大行宫一带的许多旧建筑,曹府当然亦在劫难逃。历史的更迭,湮没了曹家的辉煌,同时也给后来的《红楼梦》研究者们带来了许多考证的困惑。其实,作为文学作品,留下一些谜,似乎更有其距离的魅力。

  丹凤街过去叫双龙巷,也就是乳育过康熙皇帝的奶妈——曹雪芹的曾祖母孙氏的住所。四十年代,著名的小说家张恨水曾以此地写就了长篇小说《丹凤街》,文中第一章“诗人之家”起首就哀叹“现代化的商品也袭进了这老街”,若想追寻“古典意味”,“向这街南的茶馆里赏识赏识六朝烟水气”,那已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而半个多世纪的今天,丹凤街早已不复存在了,只留下了这一地名。林立的高楼、栉比的商店,更显示出现代都市的风貌,这里是市中心,地皮比黄金还贵,亦如张恨水当年在文中所言:“你睁开眼睛一看,谁的身上,又不沾着铜臭气?各人身上没有铜臭气,这个世界是活不下去的。”这便道出了精神和物质的二律背反命题。怀旧往往给人温馨浪漫的审美感受,而丑恶的物欲是压制人自然本性的东西,但是,谁又能逃脱它的笼罩而生活在乌托邦的理想世界里呢?反过来说,如果仅仅沉湎于物的享筵之中,人与兽的区别又在何处呢?

  曹雪芹正是经受了物质的极大丰富后又跌落在一个物质生活极度贫困的境遇中,才有可能深切感受到两者间的反差给人的心灵世界带来的极大震颤,才能创作出举世无双的皇皇巨著来。

  另外,南京金星桥的“香林寺”原名“杜桂寺”,始建于南朝梁天监年间,明洪武年间朱元璋移建,更名“兴善寺”,有山门、天王殿、正佛殿、伽蓝殿、右祖师殿、藏经楼等建筑。康熙三十八年(一六九九年),曹寅陪康熙巡游后买下了此寺,更名为“香林寺”,并给此寺施舍了四百多亩香火田,所以此寺在清代声名日盛,成为南京城的三大名寺之一,如今尚有大殿犹存。我不知道《红楼梦》中王熙风弄权“铁槛寺”是不是以此寺为背景的,但作为曹家的庙产,足可见曹家在南京的显赫。而位于中华门外雨花岗的曹公祠却早已毁于咸丰以后的兵火之中,无可考稽了。

  如今的红学家们考证南京城西的“随园”就是“大观园”的原型,这也是不无道理的,虽然此园早已不复存在了,但从其历史的记载中,可见其一鳞半爪的影像。乾隆十三年秋,袁枚以“三百金”购得清凉山附近的小仓山,在此悠闲地度过了半个世纪,他一口咬定,《红楼梦》“中有所谓大观园者,即余之‘随园’也”。“随园”共有二十四景,风光旖旎,亭阁楼台、竹影花径尽在烟雨之中,“北门桥转水田西,路少行人鸟渐啼;遥望竹云遮半岭,此中楼阁有高低。”(袁枚《答人问随园》)据考,其中许多景观乃与《红楼梦》中的大观园相仿。

  就是这么一个极佳去处,却在太平天国后期被夷为梯田,想必是天王洪秀全为解天京被困的粮草危机而不得已为之。战火中的生存问题当然是高于一切的,要这劳什子景色有何用处?南京的版图上可以没有“随园”,但是不可以没有天朝的历史地位。“葱蔚洇润之气”是救不了一个王朝江山的,可是,即便为征粮计而毁掉再多的园林,也同样挽救不了天朝“千寻铁锁沉江底”的命运。

  石头城是曹雪芹至死不能忘怀的故乡,虽然他最后穷愁潦倒于北京什刹海附近某王府的马厩里,过着食不裹腹、衣不遮体的生活,但是金鼎玉馔、美女如云、笙歌达旦、穷奢极欲的金陵豪华生活景象却永远定格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之所以将《金陵十二钗》作为全书的重要关目,就是因为那种永远挥之不去的怀旧情绪和恋金陵情结久久萦绕在他的脑畔。

  六朝烟水在隐退,红楼情踪亦在这个物化的时代淡漠,代之而起的是那些新修的充满着商业气息的假古董,大部分亭台楼阁、水榭画舫都集中在如今的夫子庙秦淮河两岸,就连“王谢故居”都已重建,更不必说“媚香楼”一类的仿古建筑了。可是,自然形态的游历已不复存在,大门口一道道售票亭,完全破坏了游客的兴致,举着人民币游览,一掷千金的派头,俨然是当下大商贾的作派。

  穷困潦倒的士子曹雪芹如果返归故里,恐怕亦只能隔河兴叹了。秦淮河水变清了,可是人心变浑了,这都是百年沧桑的结果。

  但愿这些场所能够成为公益事业的所在。

  节选自丁帆《红楼曹府》,该文收入《人间风景》 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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