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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11月26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现代快报网
女儿眼中的美国作家霍桑
  《超验神秘浪漫:美国作家霍桑传》
  【美】罗斯·霍桑·莱斯罗普 著
  佘卓桓 译
  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2017年10月

  有人曾希望我能够阐述一下我父亲的“文学创作方法”,这样的要求让我觉得非常有趣,但我又觉得是不大可能做到的。我希望知道父亲的文学创作方法到底有哪些—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借用这样的方法去创作一部浪漫小说。但是,正如一只在树枝上停留的小鸟,只能偶尔看到人们在做什么,虽然小鸟本身可能不愿意像人们那样在田野上辛勤地劳作,或是希望直接通过不劳而获的方式去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为了解决一些人这样的疑问,我认真研究了父亲在进行文学创作时表现的一些行为与做法,并搜集了相关资料。

  我父亲的文学创作方法的一大特点,就是他始终专注于写作,不管写作这样的行为本身是否可以给他带来金钱,这不是他首先在乎的事情。他可能没有一直在进行创作,但会将大部分休闲的时间都投入乡村或是城市街道的散步当中。即便是一只小鸟都可能没有我父亲那般的洞察力,会错误地认为他是在浪费时间。我父亲的另一个明显特点,就是相比于他所鄙视的人,他更加热爱与怜悯人类,因此他创作出的每个人物形象必然首先要强烈地震撼他的心灵——即便是他要描写一根稻草,都会在最后的结尾让读者感受到这根稻草所具有的灵魂力量。他取得创作成功的另一个方法,就是他始终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刻画他感兴趣的事物。在这个问题上,他会充分调动自己的脑细胞进行思考,不达到自己满意的标准之前绝对不出手。他要追求自己写的每个字眼都能经受住他最为严格的自我审查,必须确保这些文字是真实可靠的。他热爱的艺术要超过他所处的那个时代,超过他所感受的安逸。倘若他认为自己写的一些文字是比较夸张或是词不达意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文稿烧掉。

  我父亲在创作时避免失败的一种方法,就是他始终在日常生活中保持着充沛的活力。对他来说,怀着一种无聊的心态去面对生活,或是经常被别人打断自己的思路的生活状态,这是不可想象的。他不会与傻瓜交流,也不会刻意去迎合别人,讨别人的欢心。我认为,要是当他置身于一群讨厌之人当中,他肯定会认真地研究这些人的特性。很多人会说,我的父亲总是显得那么缄默,不爱说话。但是,我父亲在沉默之中并没有浪费时间,他同样会很有礼貌地与那些人交谈,但他不会在背后嘲笑他们,或是像他们那样完全沉浸在这样愚蠢的行为当中。因此,我父亲有充裕的时间可以进行思考。当他在清晨呼吸清新的空气,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的时候,他会进行深刻的思考。很多成功之人都讨厌静止的行为。对这些人来说,思想的静止要比行为的静止更加让他们感到难以忍受,因为要是他们停止了思考,仿佛就变成了死人。因此,当我父亲在沉思的时候没有走出家门,他始终会保持警觉的状态,双手交叉放在后背上,安静地进行思考,他要么微微地低下头,要么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灰色眼睛。

  他的写作时间主要安排在早上。只有在早上这段时间里,他才能将更好的专注力以及精神状态投入创作当中。当然,这也是每个成功之人的共同特点。从1861年开始,当他的健康状况开始出现问题的时候,根据一位亲人的描述,我父亲的意志能量、思维方式以及活力依然没有出现什么衰退,他只需要一张比较高的桌子,然后他在写作的时候站着,就可以恢复他之前所拥有的那种能量。他对很多事情都抱着比较宽容的态度。即便当我们在威赛德的家里,他也只是提出了这个同样的要求。但是,他从来不允许自己做出错误的判断,这点是他始终坚持的原则。他使用一张核桃木做成的简朴桌子,对此他没有任何抱怨之词,虽然这张桌子刚好能够满足他的写作需求。我父亲所用的东西都是非常简单,比如一个非常好看的意大利铜制墨水瓶,墨水瓶的瓶盖上印有年幼的赫拉克勒斯的画像,似乎在掐死一只鹅。我父亲使用的是鹅毛笔,有时,他也会用一支金笔写字。我现在还记得,父亲经常用这支金笔在雪白的纸张上写字,直到将这张纸的空间都写满了。在写作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微微倾向左手边,写完之后再用左手拿起这张纸认真地检查,看上去就像一个淘气的男孩。在写完了句子之后,他有时会无意识地低着头,似乎在向自己表达出来的一些想法告别。

  在写作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在乎什么纸张或是墨水。可以肯定的是,那张长方形的手稿是紧紧地贴着封面的,而所用的纸张的背景颜色通常是中性蓝的。我说他对这些外在因素不是很关心,我的意思是说他从来不担心这些信纸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感受,我相信他本人非常喜欢这样的手稿,他似乎对这样的做法有一种幽默的看法,他经常比较大气地进行写作,而不在意表达方面的一些细节。当他写完之后,会煞有介事地将这些手稿重新整理一下,然后放好。他写的文稿有时在顺序方面出现一些差错,他似乎也对自己这样做会给排字工人带来更多工作上的麻烦不是很在乎。父亲似乎对司各特与巴尔扎克的作品没有特别狂热的喜爱。如果说他在这个世界上做出了什么比较全新的改变,那就是他会用自己的双手写出更能代表无所畏惧精神的文字,让每个读者都会认真阅读,并从中得到一些思考。在父亲追求的艺术理念中,是绝对不允许存在乱写或是过分的自我批评的。每天,他会在写作之前进行一番深入思考,预先给自己提出一些问题。只有在他解决了这些问题之后,他才会动笔写作。如果他认为写下的某个词语不恰当,他会在墨水尚未干之前,就进行改正。我认为,《格里姆沙威医生的秘密》的手稿从某种程度来说是一个意外。因为这份手稿有比较多的自我交流以及改动的痕迹。在这个过程中,父亲的健康状况开始走下坡路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凭借巨大的意志力创作出《多利弗的浪漫故事》。这本书是他在身体健康完全崩溃的情况下完成的,我们可以看到他的意志精神所具有的巨大能量。可以说,这是他创作出的最具美感的一本书,因为他的心智状态在这个时候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因为死神无法让他惧怕,他勇敢地面对死神每天的注视,依然倾注自己最大的心血去完成这本书,就像临死的士兵依然坚持奋起作战,完成生命最后的一个壮举,为他心爱的事业付出自己的生命一样。虽然这本手稿上的手迹是很难辨认的,可以猜测这是他拿起笔之后双手颤抖的表现。我不敢肯定,我父亲有时是否会毁掉他的初稿。关于这方面,我们是知之甚少的。事实上,我们对此还有一个专门的说法:“他在白天写下了一个故事,在晚上却将它烧掉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了解他对自己的构思、设置的场景以及人物形象刻画的要求是多么严格,倘若写出的故事无法达到他内心的要求,他会断然放弃。

  我父亲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在面临争吵或是辩论的时候,他始终保持沉默,不浪费自己的能量。他始终表现得非常冷静。他绝对不是一个没有激情的人,只是将这样的激情限制起来而已。他不允许自己对别人的反感或是敌对的念头消耗他的活力,不允许自己因为愤怒而高谈阔论,然后生很长时间的闷气。可以说,世界上没有谁在这方面比他更具有天赋了。他不愿意像埃德加·爱伦·坡或是愤怒的沃尔特·萨维奇·兰德那样在这样的争吵中浪费自己的精力。节制代表着对自身激情的控制。在每个能够控制心中怒火的人当中,我们都可以感受到这样的美好与尊严。

  当父亲面对罪恶的事情时,这对他而言会变成一场彻底的悲剧。当他面临庸俗时,正如在《追求美的艺术家》 一文里,他会感受无法避免的哀婉之情。当他面对别人的猜疑时,正如《胎记》 与《拉伯西尼医生的女儿》 一文里所写,这能够激发他忠诚的信任。

  我父亲怀着饱满的情感将内心的每一种触动都表达出来。他要让我们真正感受上帝的仁慈之心。无论是在他沿着大道或是小径长时间地行走,或是来到没有任何污染的开阔乡村,他始终相信人性的希望。贫穷、烦恼、罪恶、欺骗性的乞丐行为、愚蠢与自负—这些存在的现象都无

  法让他放弃怜悯心。如果坚持这样的怜悯心会给他带来不便,那么他也会想办法从中获得另外的收获。他始终坚持男人气概,绝对不会屈服任何傲慢的行为,绝对不会逃避说出朴素真理的话语权,绝对不会昧着良心去做自己认为错误的事情。他从来不会侮辱别人,他没有任何自私的目的。作为一个与人为善的人,他每时每刻都在追求更高层次的感知与心灵状态。那些在塞勒姆海关办公室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那些在利物浦领事馆与他交往过的人或是在其他地方遇到他的人,都会认可一点,即我的父亲是他们认识的最为豁达且最为正直的人。这些代表着他的为人。那些懒散之人喜欢在酒宴上喝得酩酊大醉,认为整个世界是属于他的。但是,我父亲却始终保持冷静理智的头脑,他思考着如何以自己的方式去影响别人。在我看来,他在精神层面上似乎是死气沉沉的,但他会告诉你,他相信人与人之间真切的友情,希望得到别人的陪伴。我们不知道如何才能触动他的心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让他真正听明白——他似乎就是一个生活在火星上的人。但是,他可能表现得就像哨兵那样严肃且不苟言笑,或是像大理石那样死板,但是他却像一台保养良好的机器,从来不会对抗任何法则——他凭借着精力,勤勉地工作激励着我们。他对别人的关心,让别人觉得似乎他要为别人放弃自己的人生一样。他像一名真正的士兵,将个人的自私与懦弱都放在了帐篷里,勇敢地冲锋,像一尊雕像给人无限的精神力量。他始终在最擅长的方面发挥力量。他就是一个如此伟大的艺术家。他对那些绅士与乡下人一视同仁。他从来没有任何鄙视别人的不良思想。即便他不喜欢那些愚蠢之人,也会原谅他们。

  父亲除了创作之外,还喜欢做一些手工。无论他做什么手工,都能显示出技术含量。他的手工制作水平可以从下面这个事实得到证明。在他还是一个年轻人的时候,他就学会了用刀子慢慢地将写字桌上的木屑弄掉,同时思考自己要创作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他肯定感受了很多乐趣。想象一下他脑海里想象的有趣场景,有关人、微妙的动机这些有趣的事实。他会思考如何将让人着迷的景象变成具有神性美感的存在。每当他拿着锋利的小刀在桌子上切割的时候,他的脑海里肯定进行着一番激烈的思考!当他在创作《红字》一书的时候,根据朱利安的保姆朵拉·朗回忆,我母亲当时每天都在忙着为朱利安缝制好看的亚麻布衣服,有一天她将一些布料放在桌子上了,朵拉看到我父亲当时正在阅读,之后他放下书,用剪刀裁好适合朱利安穿的衣服。

  “亲爱的,之前我做好的那件衣服的袖子去哪里了?”我母亲问道。父亲(当时正在认真思索故事情节)只听到母亲说的前半句。在父亲的书桌上还摆放着裁剪好的亚麻袖子。这证明了父亲在手工方面也是有一定技术的。

  他要么是认真地观察,要么是耐心地看着什么。当然,他在散步的时候,也会经常迷路,有时在思考的时候也会破坏一些东西。但当他大脑进行思考的时候,加在他身上的整个世界的枷锁似乎都消失了。

  大部分人了解美国作家霍桑是从读他的《红字》等作品开始的。而对他的生活以及作品产生的背景知之甚少。这部由霍桑女儿罗斯执笔的《超验神秘浪漫:美国作家霍桑传》,为读者展现了丰满的霍桑形象。传记的取材为霍桑夫妇彼此的书信、日记以及霍桑夫妇与当时世界各国作家、艺术家、思想家的通信、座谈和往来的事件记录等,均为一手资料,再现了这位与美国第32任总统富兰克林是大学好同学,与爱默生、梭罗、朗费罗、麦尔维尔是挚友的作家的一生。

  罗斯·霍桑·莱斯罗普

  美国作家、社会活动家。美国著名作家纳撒尼尔·霍桑的小女儿,美国著名诗人和作家乔治·帕森斯·莱斯罗普之妻。后半生因献身慈善事业而成为20世纪初著名的修女“玛丽·阿尔庞萨妈妈”。1914年获得美国社会科学院杰出贡献奖;1925年,获得美国鲍登学院名誉艺术硕士。代表作:《勇气的故事》《沿着海岸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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