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张爱玲曾说，人生三大恨事，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曹雪芹传世的八十回红楼梦，引来无数人心痒手痒，续写之人如过江之鲫。然而，即便最有名、流传最广的高鹗续本，也几乎招来众口抱怨嫌弃。鲥鱼可以改良，海棠可以变种，《红楼梦》却永远未完待续。

  现代快报记者 白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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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它问世不久，便成为风靡全国的国民读本。“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一语道尽《红楼梦》在读者心目中的地位。

  每一部伟大的著作，都注定命运多舛。

  《红楼梦》最初并不叫《红楼梦》，而是以《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抄本形式流传。这部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的呕心沥血之作，悄然以抄本形式占领封建士大夫的案头时，已经是一部仅余八十回的小说残本了。人们相信，曹雪芹创作的版本，应该更长、更完整，对小说人物的命运有更妥帖的交代。然而，遗憾的是，曹雪芹八十回以后的手稿，却神秘地消失了。

  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此时曹雪芹去世已近三十年，书商程伟元与高鹗合作，推出一百二十回新版“石头记”。新版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八十回的基础上，由高鹗续写了后四十回。程氏将小说以活字排印出版，并且给它起了一个更通俗上口的名字——《红楼梦》，这个版本就是有名的程甲本。一年之后，在对前一版进行修改补充后，又推出了新一版的《红楼梦》，即更有名的程乙本。也就是我们今天最常见的《红楼梦》版本。

  程伟元和高鹗的努力，不仅让世人看到了一部有头有尾的《红楼梦》，也使得《红楼梦》以几何倍的速度传播开来。高鹗的文字，在普通读者眼里，足够以假乱真。然而，在明眼人那里却破绽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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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女张爱玲，一生酷爱红楼梦，是不折不扣的红粉。

  她回忆自己小时候看《红楼梦》，到了八十回以后，觉得那一个个人物都语言无味，“面目可憎起来”。因为不明就里，所以除了抱怨，也还是继续看。“每隔几年又从头看一遍，每次印象稍有点不同，跟生命的历程在变。但是反应都是所谓揿钮反应，一揿电钮马上有，而且永远相同。”

  张爱玲傻傻地看了很多年，才知道后四十回是一个叫高鹗的人续写的。之前的那些抱怨，原来对象都搞错了。晚年的她，寓居美国，集中心思研究《红楼梦》，写成系列繁琐的考据文章，结集成《红楼梦魇》。在这部书里，张爱玲写道：“有人说过三大恨事是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第三件不记得了，也许因为我下意识地觉得应当是

  三恨红楼梦未完。”

  这第三恨，也是许多人的恨。因爱生恨。

  如果你恨一部书，就为它写一部续，让书里的人重新来过。如果你爱一部书，就为它写一部续，让书里的人以你喜欢的方式继续命运。从清代乾隆年间至今，两百多年来，续《红楼》的作者多如过江之鲫。有的是接着高鹗的一百二十回版本继续往后续，有的从林黛玉魂归离恨天往后续。有的勇敢抛弃了高鹗的版本，直接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八十回的基础上往后续。近人张之续写有《红楼梦新补》，是从八十回往后续了三十回。周玉清的《红楼梦新续》，在八十回后续了三十九回。

  程伟元、高鹗一百二十回的《红楼梦》，似乎在章回的数目上就完美得让一些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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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到底有多少回？在存世的被称为庚辰本的手抄本第四十二回开首处，“脂砚斋”点评给人们留下了隐秘的线索。“……今书至三十八回时，已过三分之一有余……”有学者据此推测曹雪芹《红楼梦》全稿绝对不是一百二十回，并且不会超过38×3=114回。

  著名红学家周汝昌先生认为，曹雪芹的《红楼梦》应该有一百零八回。周汝昌、周祜昌、周伦玲两代三人，历经半个多世纪，将流传至今的十多个手抄古本，逐字逐词逐句加以比对，选出其中最能体现曹雪芹原笔原义的文字，加以连缀，形成最接近曹雪芹原著的文本。在熟读原著的基础上，周汝昌认为，《红楼梦》全稿以九回为一情节单元，十二为书中常数，所以全书应该是一百零八回，即9×12＝108回。再加上开卷楔子与终卷“情榜”，共一百一十回。第一回至五十四回为全书前半扇，写富贵荣华达于极致。第五十五回至第一百零八回为后半扇，写盛极而衰。

  2009年，《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出版，这部有趣的书，就像是今天流行的弹幕电影一样，带给了读者完全另类的阅读体验。8年后，该书由译林出版社再次出版。这次出版，不仅保留了手抄本中“脂砚斋”的批语，还加入了近年从周汝昌先生手稿遗迹中找到的对补评文字约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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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雪芹留给后人的是一个永远没有结束的故事。当代作家刘心武，心里也有一部做不完的红楼梦。他于 2011 年首次出版《刘心武续〈红楼梦〉》，收获了赞叹，也引发批评声一片。

  刘心武的续，和前人大有不同。为了续写，他不仅研究曹雪芹的八十回版本，还研究了曹雪芹同时代交往过的人士的诗文，以及其他如清宫档案、文人笔记等多方资料。刘心武所续二十八回，文笔当然远不及曹雪芹，也不及高鹗，甚至可以批评为低下，但对前八十回的照应，对人物命运的轨迹及结局，则皆有根据，不敢擅自飘离。刘心武自称，他的红学研究，特别是对曹雪芹《红楼梦》八十回后的探佚，完全是在周汝昌先生的鼓励指导下完成的，是恢复曹雪芹《红楼梦》后二十八回原意的一次尝试，以往和当代都还没有其他人这样尝试过。当然，刘心武在续书中，也有与周汝昌判断不尽相同之处。

  译林出版社此次出版《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将刘心武的续书列入成套，形成一套迥异于常见的一百零八回版本。刘心武称，这次的续书对他自己之前的版本，已进行了一千多处修订。

  红楼梦未完，待续。

  ●他们与红楼梦

  脂砚斋

  是《红楼梦》抄本系统中《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主要评点者。红学家周汝昌认为，脂砚斋是个化名，从评语中流露的女性口吻和心态判断，其人是位女性。他还认为，脂砚斋与曹雪芹是夫妻关系。脂砚斋的批点在红学界被称为“脂评”或“脂批”，被认为是较贴合曹雪芹思想的《红楼梦》评点版本。

  周汝昌

  字玉言，别署“解味道人”。1918 年生人，籍贯天津。曾就学于燕京大学西语系。先后任燕京大学西语系教员、华西大学与四川大学外文系讲师、人民文学出版社古典部编辑。他浸淫红学数十年，也是享誉海内外的考证派主力和集大成者，1953 年出版有《红楼梦新证》，被誉为“红学方面一部划时代的重要著作”。

  刘心武

  1942 年出生于四川成都。曾任中学教师、出版社编辑、《人民文学》杂志主编、红学家。他于 2011 年出版《刘心武续〈红楼梦〉》，引发了国内新的红学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