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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8月27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现代快报网
车前子:我是被苏州炒掉的鱿鱼
  著名诗人、散文家车前子
  原名顾盼,1963年生于苏州,现居北京。诗人、散文家、画家。新时期文学横跨三代诗歌的代表诗人之一,代表作《三原色》。被誉为当代独树一帜的文体大家,出版有诗集《纸梯》、《怀抱公鸡的素食者》(英文版),散文随笔集《明月前身》、《手艺的黄昏》、《偏看见》、《缺一块的拼贴画》、《江南话本》、《云头花朵》等18种。

  稍有点中医常识的人,都知道车前子是一味药。但有“治病救人”想法的,那是鲁迅,不是车前子。“车前子”这三个字,合乎他的视觉习惯,简洁之中有变化,也很丰富。可是对于苏州而言,车前子确实是一服药,还是一服猛药。

  

  现代快报记者 陈曦

  1

  “我是苏州人,但我一点也不喜欢苏州。”坐在苏州老书虫酒吧里,大口呷着啤酒的车前子说。

  可“对苏州未必有多少感情”的他,却给苏州写了几百万字:《好花好天》《明月前身》《偏看见》《云头花朵》《江南话本》《手艺的黄昏》……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这种“不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肯定不是从一开始。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可是一等一的姑苏繁华地——

  “我家离河边很近,要走到对岸大公园和酱油店,会过两座桥,一座为‘言桥’。长久以来,我一直想用‘言桥’命名我的一本诗集,但总觉得机缘未到。而连接言桥有条小巷,窄而明净,只在两头安排路灯,松木的电线杆烈日底下爆炒郁郁之香,梅雨季节电线杆上的青苔似乎可以爬进灯泡。这条小巷,居然叫诗巷。记得我少年时期的一些诗歌,就是我在诗巷和言桥游玩,突然有了灵感,腹稿初成;在外面拿出纸笔会觉得不好意思,就匆忙回家,悄悄写下。”

  一个有言桥和诗巷的地方,即便不是世间最美,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但如今这座桥和这条巷子早已没了,连地名都荡然无存。城市化抹平了一切。

  所以当很多人都在说“乡愁”时,车前子却说自己“是个没有故乡的人”,因为城市化已经消解了故乡。

  对他而言,所有要进入的生活都是喜欢的。他在北京生活,从来没有过北漂的感觉。“上次做北漂诗选,我开了个玩笑,北京水这么少,怎么可以漂起来?‘漂’改成‘飘’还有可能,那么干燥,风又那么大。但我在北方没有飘起来的感觉。”

  他觉得很多人的乡愁与肠胃有关,而他热爱所有的食物,因此没有异乡感。“在北京就应该吃北京的东西,如果在北京吃松鼠鳜鱼或者在苏州吃炸酱面,那才奇怪。”

  说来说去,车前子总是在努力撕掉身上的苏州标签,但显得徒劳无功。人们还是称他为“当代最具代表性的苏州文人”,骨骼清奇、诗文书画俱佳,让人遥想历史上的“明四家”。即使久不居苏州,苏州书店也随处可见他的书。去年新出的一套散文集《苏州慢》《味言道》《茶墨相》《懒糊窗》,几乎是在给苏州立传,很隆重地摆在诚品书店里。

  2

  朱文颖戏称车前子是“江南文化的一个尤物”,如果江南申请文化遗产保护的话,应该将他保护起来。对此,他只能以自嘲来回应:“朱文颖有想象力,她是一个小说家。我觉得我是一个被南方炒掉的鱿鱼吧。”

  一晃车前子去北京已经快二十年了,苏州的车前子已经成了京城的车前子。现在,他的诗歌、散文、人文画在帝都的海洋里游弋着。选择在这个湿热难耐的夏天回苏州,是因为他的新诗集《新骑手与马》在江苏文艺社出了,还有一个画展要在苏州举办。

  谁都不知道这个对苏州文化了解最深刻、也最热爱的人,当初是为什么要离开苏州。他的小说家朋友将他的出走解读为“被放逐”,颇带着一丝戏剧化的悲情色彩。车前子不置可否,“又不是俄罗斯,又没有沙皇,谁放逐我呀。”

  还有一说是“为了爱情”。车前子的第一本散文集《明月前身》出版后,引出一段姻缘,该书责编林金荣成了他的夫人,他也由此来北京定居。车前子并不否认,“我们总是被爱情改变。爱情把人类都改变了不是吗?”

  但现在回过头来看,他离开苏州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寻求。“北上京师,除了谋生,更是求活,以求大一点的文化空间,文化空间大了,个人才好找活路。谋生像是物质保证,求活像是精神需要。精神需要往往是从地理上的逃脱开始。”他写清代诗人黄景仁的这番话,可以视作是一种自况。

  人在北京,写的还是苏州:“我已难以和苏州达成和解”,“一回苏州,我就忍不住为周围的人事生气”,“杜牧之的江南,范石湖的苏州,在前三十年还依稀可见,在近十年被破坏得比任何时期都要厉害”……最后的落脚是自负又愤懑的一句:“赔我一个苏州。”

  文字桀骜得上了天,骨子里还是个细致妥帖的苏州男人,接触下来,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暖。比如他会关心从南京来苏州的记者住在哪里,需不需要他来定个酒店之类。他是专门写过苏州男人的,“嫁给苏州男人,等于嫁了四个人,你嫁了一个苏州男人,你还嫁了一个饭店老板、一个饭店厨师和一个饭店服务员。”他这些年在北京,也不遗余力地向北方姑娘推销苏州男人,算是为苏州地方文化宣传做了点贡献。

  他说,苏州男人这种天然的平等意识跟苏州的城市特性有关,因为“它是一个手艺城市,不是力气活,男女介入的劳动差不多对半分,女人甚至比男人干得更好。”

  3

  瘦骨嶙峋、拄着双拐的车前子,面目非常清晰,却让企图对他进行概括和定位者感到无所适从。他是当今文化艺术界一个无法归类的存在。

  他的声名最早来自诗歌,后来又写散文,写成了当代独树一帜的文体大家。他还画点水墨画,练练书法。

  “自古吴门多才子。沈石田、唐伯虎、祝枝山们个个才情了得!与姑苏古代才子们相比,车前子更像是被虎丘塔关了五百年,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妖精。” 这是画家吴冠南的看法。

  对于传统,车前子可以说烂熟于心。他甚至能凭借几个笔触一根线条看出黄宾虹作品的真伪。同时,他对西方现代派油画,其了解之广理解之深,实非多见。他的艺术随笔《西来花选》,作家荆歌看了,拍坏了几张桌子。“他貌似一个前卫、西化的现代派艺术家,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却饱含着我们的传统:古典、儒雅、思辨、精确、游戏、暧昧。反过来讲,他在尽情旋转文化传统的魔方时,身后却始终拖着一条现代的影子。”可以说,他集最传统与最现代于一身。

  可车前子没把自己看得那么高。“文人在这个世道上有什么可担当的,有什么地位呢?我们现在总是夸大民国文人的地位,文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而已,有能力写好一首诗就写一首诗,画好一张画就画一张画。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都被夸大了。”听起来不太提气,却虔诚。

  对话

  诗歌是我的卧室

  读品:您总说不喜欢苏州,可又让人觉得苏州虽然在您眼里很糟糕,却又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

  车前子:苏州人是很自立的,很骄傲的。对人有礼貌、有底线,不会去做过分的、伤害人的事情。这跟苏州的城市特性有关,明清以来,它就是一个手工业城市,有门手艺就能活得很好,不需要去算计人,不需要靠天吃饭;一旦靠天吃饭,人的心态是有问题的。靠手艺吃饭,苏州如果继续这么走下去,就是中国的一个理想社会。但苏州人有个弱点,苏州人是保守的,手艺的一个特点,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也就说持有秘法与窍门,而秘法与窍门对手艺人而言,总要保密的,不传外人的。不传,以致失传。

  

  读品:您的文字给人感觉很傲慢,但您本人却很谦和,您的文字和为人形成了一种反差。

  车前子:每个人都是应该如此,人与人之间应该有种礼让。我的诗歌中常常会出现一个字“礼”,见到老师鞠个躬,见到女士请她先走,如果变成一种日常仪式的话,会比那些空泛的道德教育更实际,会改变一些东西。我们这个民族已经失礼几十年了。

  

  读品:听上去您是一个传统的人,但您的诗歌却很现代、很先锋。

  车前子:人是整体的,有自身的丰富性,就像房子一样有很多房间、具有不同的功能,一个人身上也有很多功能,我这个功能是有礼的,那个功能是无礼的、非礼的。把自己想成一间房子就可以了。我的客厅很传统,卧室很现代。诗歌就是我的卧室、是反广场的。我希望我的诗歌在卧室里流传。诗歌具有某种私密性和不可见人的东西。

  

  读品:诗人、散文家、画家,这几个身份中您最看重哪个?

  车前子:我当然把诗歌看得最重,我对艺术是有偏见的,这种偏见来自于一个诗人的偏见。诗歌是要对语言作出贡献的文字,要在语言中注入新的东西。我觉得好的诗人应该给他的母语带来一种激活的力量。它不是成语、不是循规蹈距,诗人对母语是叛逆中的一种热爱。所以我对诗人总有一份敬意,这种敬意让我超过了对小说家、散文家或艺术家的敬意。

  

  读品:那散文呢?

  车前子:散文对我来讲是种回忆。是做一本影集,我们童年的留影。散文是让我走回去的,面对诗歌我想飞。散文可以操作,有道路可循,诗歌是没有道路的,是朝向未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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