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陈城
幼时我的周末是在外祖家的大院子里度过的。屋檐下,自打我记事起便有燕窝,每逢春夏,会有燕子衔着枯草与泥土修补旧宅,修葺之后用不了多久,燕窝里时不时会挤出四五个小脑袋,见人抬头望它们,也不羞也不急,反倒敞开嫩黄的小嘴朝人们乞食。家中没有一个人会去伤害燕子,再年幼、再调皮到上房揭瓦的表哥总能克制住好奇心,忍住不去摸一摸小燕子,生怕沾了人味,母燕子不认它们。就连老燕子本身对人也没有什么隔阂,它们南来北往也就是为了捕捉那些飞虫混一口饱饭,它们也会在闲暇之余把脑袋探出燕窝,瞅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过不上多久,小燕子便能在堂前飞来飞去了,以至于一出门就有燕子低低掠过,在风中荡漾起一丝涟漪。年复一年,也不知来者是去年的旧客,还是旧客的子孙,倒也从未间断过,春来夏末而归,走的时候只留下一个空燕窝。
十五年前的夏天,下关老院子拆迁,我在临行前还特意把空荡荡的燕窝取下来,另悬别处,又恐春来的燕子找不回家,也只能作罢。一连过了十五年,新家的屋檐下也纷纷来了新的燕子,终究不知是不是旧宅的燕子了。前些时日长房的大婆西归,老一辈越发稀少了,垂泪之下,我一辈的弟兄姐妹或因生活或因学业分散,相聚难得。如今,偶尔再路过老宅,望着檐下的空燕窝,里面的燕儿不知分飞何处,不过大概它们明年还会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