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莹

  周末回家陪奶奶饭后散步，握着她不停颤抖、干枯的手，很是心疼。仅在半个小时里，就问了我五次：“吃过饭了吗？”此刻回忆起来，我依旧忍不住擦拭泪水，无论我们多么努力地想要唤醒她的记忆，都无法阻止阿尔茨海默病的恶化。

  奶奶，在社会角色里，通常都是宠溺、惯爱隔代的老一辈。可是对我这样一个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您虽也偶有宠溺，但更多的时候却扮演一位母亲的角色。

  大学毕业后，我犹豫是否去海外深造，是您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留学；也是您，把您省了一辈子的家用钱给我做学费。您说：“去吧，学点真本事回来。”

  暑假回国期间和您整日相伴，看着懒散的我，您不停絮叨：“你怎么还不去上学？”言辞之间带有一丝责备。在我回校当天，您满心欢喜，躺在床上鼓掌：“小祖宗终于回学校啦。”到了机场我突然发现，学生证落在家里，于是赶紧回去取，看到您依旧躲在被子里，我调皮地掀开被子，您竟然哭得满脸是泪。

  时间转眼就到了2013年12月，走在肯布拉港海边，我正面临着人生的一次选择，是留下还是回国？一个声音对我说，留下吧，从世界名校毕业，就等于开启了你海外的精彩人生。于是我拨通您的电话，我记得那天您的声音特别严肃，每一个字都让我刻骨铭心。您说：“你出国的初衷是什么？你的根在中国！”挂掉电话，您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求学海外知归处，愿将青春献祖国。”

  也正是您的这句话唤醒了我。

  奶奶，爷爷说您去哪里，他都要陪着您，他放心不下让您一个人，一刻都不行。

  爷爷告诉我，他第一次遇见您时，感叹这样德才兼备的女子，就是他的“淑女”啊。但是您为了练好珠算指法，没少下工夫，频繁的练习、操作，过早地患上拇指腱鞘炎，手指经常抓不稳重物，使不上力。于是您再三拒绝爷爷的求婚，并恐吓道：“我可是半个残疾人啊。”可是爷爷却说：“你只是半个残疾，要是真残了，我给你夹菜，你吃一口，我再吃一口。”事实上，爷爷真的用他的一生给您夹菜。我记得您总数落爷爷是个工作狂，忙的时候就记不得吃饭。为了解决爷爷的老问题，您给爷爷发明了炸汤圆。我经常看到您天还没亮就起床和面，把泡好的红枣煮熟去核，捣烂成泥，再加入猪油白砂糖，搓成馅心，等汤圆包好后，裹上蛋清，并用牙签在汤圆上戳几个小洞，文火轻轻地油炸，炸好之后，放在蒸隔上沥油，再装盘放进爷爷的书包里。末了，您还会贴上字条——凉了就泡上热水吃。

  每每看到爷爷给您夹菜，您咿咿呀呀像孩子似的不肯吃蔬菜时，爷爷都会哄着：“快吃，这菜有营养呢。”您会满眼自豪地看着我说：“你以后也要找一个像你爷爷一样的人。”

  有人说，一个孩子行为举止的好坏，完全取决于他的母亲。而我要说，奶奶，您是我们家庭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