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
厨房的水龙头坏了,水像脱缰的马哗哗地奔流,急匆匆地冲向盆,又从盆里很快溢出来,向下,沿着管道你争我挤地流个不停,这一突如其来的景象竟然让我不知所措。
仿佛无意中窥见了时光有形的姿态,又仿佛行进中背后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拉住,只得愣在那里。长久以来,日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一秒秒、一分分、一刻刻地像流水一样逝去,看不见,摸不着,忙碌中也似乎真的无暇看一看,摸一摸,简直到了忽略的地步。我往水壶里、锅里、洗手盆里、鱼缸里、花盆里装需要的水,用它做饭、洗漱、喂养生活气息中的新意,用时打开,用毕关掉,没什么可说。然而现在,我是无能无助的水,无比极端地冲向能够到达的任何地方。在时间面前,人大概就是这样渺小、无助。
家中水管总开关的位置几乎被完全遗忘了,它躲在厕所阴暗偏僻的一角,被废弃的牙膏皮、塑料管和一些过期杂志压着,已然锈迹斑斑,记不得方向,用力拧,反复拧,费去不少的劲儿,世界终于静下来,时间被扼住了喉咙。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我什么也不干,把音乐开到比平常大,足够自己淹没其中。莫名其妙的,我就感觉到双眼里有两股河水在淌,在跃跃欲试,竟毫不顾忌地破堤出来。我的面颊能感觉到这里面沉淀、承载了太多的东西,比现实的河更宽、更急、更冲动、更不容易截止。
女友催促我去买新的水龙头,嘴里一字一句地念叨着:小小的水龙头坏了用水真麻烦,从厨房跑到厕所打开总开关,又要跑回厨房接水,快好时再跑到厕所去关总开关,平时没觉得多方便呀!由此我想到生命,平时没觉得多精彩呀,而当它停止的时候,有关这个生命的人和事一股脑全要遭受一番折磨。还有我的老同学、老朋友、老师长们,平时没觉得多思念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没有消息,我还是老样子,像一台运转不停的机器因为故障短暂停歇,我贪婪地坐在音乐中忽然万分地想念他们。
怎么也想不通,如水的日子是那么长,又是那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