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同超

  上个周日，侄女结婚去乡下老家喝喜酒，看到端坐在院内八仙桌旁负责前台接待和登记礼金的账房先生，不禁忆起已经过世多年的才良小老爹。想想如果小老爹还在的话，这些事情肯定都是由他包揽了。

  小老爹的大名叫什么我并不知道，只听到庄上的大人们都叫他“才良”。我一直搞不懂“才良”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从没有刻意去追问过。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这个名字是乡亲们对小老爹的尊称，“才良”就是才士贤人之意也。这个称呼小老爹完全是受之无愧的。

  小老爹在他的姊妹中排行老小，在家族同辈人中也是年龄最小的，故而我们就喊他小老爹。据说，小老爹母亲生他时难产，一出生时体重只有三斤六两，好不容易才把性命保了下来，长成了1米8几的瘦高个。小老爹从小就好静不好动，别人在调皮捣蛋时他总是在练毛笔字、看一些别人望都不想望一眼的“古书”。小老爹虽然只读过两年私塾，但由于他爱好学习，渐渐成了我们生产队甚至是全大队都难得的“人才”。小老爹写得一手好字，特别是毛笔字在我们全公社也是出了名的，他不仅字写得好，还通晓民风、民俗、礼仪等方面的事情和规矩。

  每年春节是小老爹最忙的时候。一过了送灶，小老爹就忙活开了，每天都会有人来请他写对联，这样一直要持续到三十晚上，紧接着帮助利用春节结婚做寿的人家操办事情。平日里，全大队不管谁家遇到红白喜丧事，自然会想到请小老爹来商量，让他定夺拿章程。小老爹给人做事，从来不计较报酬，有时给人写对联甚至还倒贴笔墨纸砚，忙活完了，人家给他一包半包喜糖、喜烟什么的，他推托不过就勉强收下了。用他的话说，沾点喜气也好。

  有一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已经十点多钟了，邻队一位张姓老人去世，儿子特地上门请他过去帮忙。当时小老爹正在家里“打摆子”，体温高达40度，人家一看小老爹在生病，当然不好意思再请他了，但最后他还是硬撑地跟着请的人走了，直到第二天凌晨三点多钟才忙好回家休息，后来拖了十几天他的身体才得以痊愈。小老爹常说，“都是邻居，人都有个面子，瞧得起你才来请的。”

  小老爹是1986年病逝的。几乎全大队的人都来吊唁，男女老少都为他落泪，送葬的队伍排得有一里多长。人们感叹最多的是：小老爹走了，以后再有红白喜丧事找谁啊？春节的对联谁能写呢？

  我从二十二岁外出上学起，离开乡村已有三十多年了。如今，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我却感到了人情的稀薄。而在以前的农村，有许多人就像小老爹一样，仅仅因为别人“瞧得起”，就不计得失拼命地为你做事。这是一种多么淳朴可贵的民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