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约朋友一起吃晚饭，她说：“我妈妈今天买了虾呢，我要回家吃饭。”很得意的语调。还说：“我妈难得做饭。”

  下班，和她一起走。飞驰的地铁里，她站我身旁，我问她：“你妈烧的虾，一定很好吃吧？”她说：“其实我妈烧的菜，都不是很好吃。”

  她的妈妈，在医院做护工。护工是很辛苦的活儿，常常是一下班就累得想睡觉。妈妈是在晚上去照顾病人，很多时候，她下班回家，妈妈已经去医院了。早上，她去上班，妈妈都还没回来。工作日里，她几乎就看不到妈妈，像月亮与太阳总是擦肩而过。而今天早上，妈妈很难得早回来。妈妈说：“替班的家属来早了，所以我早些回来了。”妈妈顺道转了圈菜场，买了活蹦乱跳的虾，说要亲自下厨，烧给她吃。

  从小，她是在老家，在爷爷奶奶照料下长大的，爸爸妈妈在城里要打工赚钱。直到上了学，她才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一开始，她还很不适应，天天闹别扭。有一天，妈妈去学校接她，却被告知，她已经走了。妈妈急疯了，学校附近的马路公园都找遍了。妈妈跑去了去往老家的汽车站，终于在来来去去的人群中找到了她。看到她的那一刻，妈妈扬起了手，手掌却没拍下来。妈妈抱紧她，哭得像个孩子。

  也许是从这一刻起，她真正理解了妈妈。这些年，她和爸妈在一起生活。妈妈总觉得欠她的，对她的好是加倍的。家里有好吃的，妈妈都留着给她。妈妈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你太瘦，要多吃点。”她一米六的个儿，都过100斤了，根本算不上瘦。反而是妈妈，才90斤出头。她看妈妈辛劳，劝：“护工这么累，别干了好不好。”妈妈笑了，说：“累才能赚钱啊，我多赚一点，将来多给你点嫁妆钱，让你少吃点苦……”

  说起妈妈，她似乎有聊不完的话。

  晚上，我给她发微信：“妈妈烧的虾好吃吗？”她秒回：“好吃！”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她脸上的满足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