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我家院子里有三五菜畦，上头种着许多的蔬菜，芹菜、香菜、萝卜、芋艿，什么样的都有，随着时序变化而有所不同。沿墙而立，还有许多的树：杨梅、石榴、红豆杉、橘子、桃、李、香泡，树上的花可以从这一年的春天开到第二年的春天。

  春意来时，是有一个过程的。起初是萧疏的，幽微的，旋即就慢慢深浓起来，待到春色满园，便是七尺高墙也关不住了。

  在诸多的蔬菜和花树中，最先开花的是樱桃和萝卜，春天方始苏醒，它们就都各自张开了惺忪的睡眼，紧跟着斜风细雨一来，桃花、李花相继登场。樟树上，新芽换旧叶，层层叠叠的叶子中间，结出了一个个黑色的果子。

  树上有鸟，叶间有虫，圈栏里则有鸡鸭。春江水暖，鸭是最先知道的，“嘎嘎”几声，点破了春的消息。鸟鸣虫唱，皆是春意。鸟雀多时未来，一来便聒噪不休。你都无须赘述，春天该有的活力它都有。当然，与鸟雀一起来临的，不只有蜜蜂蝴蝶，也有臭虫、萤火虫。众生平等嘛，大自然原是不会如人一般刻意地厚此薄彼。

  肉眼所见，这春色并不呆板——岂止不呆板，简直是鲜活得很。连我这种素来不喜拍照的人也忍不住拿出手机一通狂拍，并信手胡诌了一段话：“萝卜和樱桃的花开了，香泡树和红豆杉吹着山里的清凉的风，而桃李和枣梅正慵懒地赖在被窝里等待春姑娘叫它们起床吃饭，枇杷树、石榴树、橘子树悄立细雨中，似有所感……鸭子鸭子，那你又叫什么呢？再叫这春天也不会是你一只鸭子的天下。鸭子把脖子伸进糠槽里，一脸的不屑：吃糠吃糠，吐槽吐槽，最烦你这种人啥也不懂就知道拍照。”话是臆想的，却也是心中所悟的。

  不过，世间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虽已十分美好，仍需要点缀。院子里有一口井，是父母亲早年靠人力挖出来的，此井之奇，在于大旱之年也不会干涸。而在春天，井中之水常被我们用来浇灌花木和蔬菜，由此换来了满园的长势葱茏、花繁叶茂，春意也因此变得更浓了。

  我在看书看得累了的时候，经常站在窗前，静静地看那些花草，自然离我很远但也很近。待到入夜时分，月上柳梢头，蛙声与虫鸣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屋边的溪坑处，流水声绕梦，叫人远离了都市的喧嚣。此时你或许会发现，原来热闹也是一种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