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父亲走了已三年有余。每个清明都是湿润的，它伴雨水而来，裹挟了思念，收集着泪水。

  父亲的眼神，总带着孩童般的稚气。他爱孩子，无条件地爱。在我幼年，父亲是我心安的慰藉。回家读课外书，父亲默许，不认为是无用的闲书；想买很久的一双运动鞋，父亲悄悄塞我钱；偶尔考试考砸或做错事，父亲也不会多责怪。他忙里忙外，杀鸡、腌肉、浸咸鸭蛋、制芝麻糖，动作麻利。五香蘑菇、炖鸡汤、红烧肉都是父亲的招牌菜。每次吃饭，他总留意着哪个菜最受欢迎，眼里乐开了花。

  父亲的眼神，总冒着良善的傻气。他乐于助人，从小区门卫到医院病友，只要力所能及的，总愿意帮助他们。看到年迈的门卫每顿饭都吃得节俭，父亲会端去家里的一些菜或馄饨，有时上饭店，他还不忘给门卫打包一份。在医院看病时，听到病友的病，父亲热心推荐他试一种有效的草药，并帮忙联系，问清哪里可以找到这种草药。而那时，父亲已收到了医院发出的病危通知书。

  在医院时，有人问起父亲有几个小孩，父亲清晰而坚定说，就一个。他的一根手指微微上扬，嘴角笑着，眼神焕发着为我骄傲的神气。在他病重陪护时，父亲轻轻对我说：这次我的病怕是不容易好了，就是好了，也帮不到你什么了。他的眼神饱含歉意。我哽咽了，心里想，爸爸，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为我付出太多了! 父亲喜欢在在每一格日历上记满我们的琐事：我的生日，女儿打防疫针，钓鱼，菜肴……住院前一天，父亲在日历上仅写了四个字：拼死一搏!

  父亲自小体弱，又因18岁时的一场伤寒留下了哮喘的后遗症，但他乐观，视生死为自然规律，从不抱怨。在与疾病的抗争中，父亲流露的，更多是淡然与从容。自我女儿出生后，父亲加大了哮喘药物的服用剂量，尽自己所能帮忙照看孩子，给了我与女儿无微不至的爱。直到父亲临终前，还在嘱托我，一定要照顾好女儿。他的眼神里满是牵挂。

  在父亲的人生清单上，家庭与爱位列首位，他自己的疾病与痛苦放在末尾。他给我的所有点滴无声的爱，都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串起无数的岁月更迭，抵达心灵最温暖的角落。

  父亲，又是一年清明了，外面还在下着雨。

  □郭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