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平

  曾经为自己设计了无数个退休计划：胸前挂个照相机，周游世界，顺便写些旅游散文，聊补车资；或者下乡盖间茅屋，种上两三亩薄地，清早牵上几条狗，在田间奔跑……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去年退休了，电视台的工作延上一年，且还在省台兼了个《剧说那些事》，今年又换作《退休好时光》——看来我就是一劳碌命，退休后也没命享受什么“好时光”！

  今年3月1日在城市频道开播的这档节目，的确是为我们老年人服务的。每天请一个专家，就老人锻炼、保健、生病乃至如何防骗问题，一一作答。和以往我神气活现当评委、嘉宾不一样，这次编导将我设计成一个呆呵呵的老头儿，在老年大学里听课。当然，我还有同学，四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老。那个发福的老妇人，一介绍，居然是前线歌舞团的明星房新华，这个12岁就当兵，曾经获第二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全国歌剧会演表演一等奖以及戏剧曹禺优秀表演奖的女将军，当年以一首《小草》唱红大江南北，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如今不仅面目和我一样惨不忍睹，而且嗓子也沙哑难听。有一天，导演在手机上放她当年《小草》的视频，那甜润的歌喉让她激动不已，拍着巴掌用公鸭嗓喊：“哎呀呀，你们这是从哪儿翻出来的呀，我自己都忘了耶！”

  在一起做节目早就混熟了，我忍不住臭她，“忘了还耶？你自己听听你现在的嗓子，毁了多少你的梦中情人！”

  同学中最老的，是说相声的吕少明。今年七十挂零的老吕，13岁就进入南京曲艺团，拜“北侯南张”的张永熙为师。不愧是相声童子功底，老吕同学口条特别利索，经常老师在上面讲着讲着，他有了心得，随口就是一段数来宝，配着快板，搅得课堂秩序大乱。这么聪明的一个老人家，导演老叫他装扮老年痴呆或帕金森病人，让我们的老吕同学郁闷不已。

  老年大学中最年轻的同学当属惠娟艳了。芳龄只有51岁的她，演过50多部电影电视，尤其是《开枪为他送行》里的那个女主角，曾经倾倒万千影迷。如今虽然年过半百，但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眼里，一颦一笑，不说风情万种，起码也算勾人魂魄了。

  有一节课老师拿了个测脂仪，说是专门检测身体脂肪超不超标的。只要站在那个秤盘一样的玩意儿上面，双手握紧检测杆，身体各项指标马上就给你计算出来。身材窈窕的小惠惠欢欣雀跃，急急忙忙想跳上秤盘一称净重。想看笑点的导演说，还是男的先来吧！于是，我鼓起勇气，踏上秤盘。一称一握，果然属于超重体型，幸亏经常锻炼，肌肉和脂肪比尚好，综合评分下来，说我的检测年龄比实际年龄还小15岁，只有48岁——哇，我好开心！

  老吕平时锻炼比我多，心态也比我好，但他毕竟多吃了几口，一肚子下水像怀孕似的，颤巍巍坠在小腹。上秤一称，不但超重，检测年龄也只小10岁，60岁，让他多少有些沮丧，连说仪器不灵。房新华态度坚决，死活不上。毕竟女人要面子，何况还是一个资深美女，导演多少要给她留点儿面子，同意她免检。导演话音未落，这边小惠惠扭动腰肢，早跳上秤盘，用那娇滴滴的吴侬软语说，哎呀呀，看看我的指标，技压群芳！

  其实她那身材，不检测也知道肯定属于免检产品。一项项令人艳羡的指标出来了：体重偏瘦，脂肪略少……最后综合指标一出来，让我们大跌眼镜：惠奶奶的检测年龄居然是77岁，让我们目瞪口呆！

  看着脸色灰白的小惠惠，我们都安慰她，说，机器这个玩意儿，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连老师都安慰她，“只能参考，只能参考！”可惜经此打击，我们的班花再也提不起情绪来，闷闷不乐。直到下课，我才突然想起，检测仪使用时，要先输入性别。“那天我和老吕先检，输入当然是男性。”我激动地对小惠惠耳语，“老师一定忘记了改为女性——想想看，你们女人家的骨骼、肌肉，怎么可能和我们男人比？所以仪器一定是将你的指标测错了！”

  本来想好好安慰一下本班最美美女，谁知人家不买账，柳眉倒竖，冷脸一挂，说，“我都忘记这件事了，你还提它干吗？！”

  完了，这下马屁拍在马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