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9年，海昏侯刘贺吃完最后一口香瓜，气绝身亡，年仅32岁。

  刘贺是汉武帝刘彻的孙子，一生坎坷，历经了王、帝、平民、侯四种身份的转换，只当了27天皇帝，史称汉废帝。

  2011年3月，江西省考古研究所在南昌新建区发现了海昏侯刘贺墓。经过5年多的考古研究，专家还原了一个真实的海昏侯：他豪而不俗，喜欢收藏、喜欢研读《论语》，他生前郁闷，连祭祖的心愿都无法达成……

  2017年2月17日，江西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海昏侯刘贺墓考古队长杨军，应南京市文广新局的邀请来到金陵图书馆讲述了海昏侯墓的发现故事。

  现代快报/ZAKER南京记者 胡玉梅

  实习生 舒越

  发掘古墓

  海昏侯刘贺墓内有“奇香”

  2011年3月，南昌市新建区观西村附近的墎墩山上有一座古墓被盗掘，文物部门立刻对该墓葬周边区域进行考古调查。那时，大家都还不知道，这座墓穴就是后来震惊中外的海昏侯刘贺墓。

  “古墓现场，有盗洞。根据考古经验，我来到盗洞顶部，当时就眩晕了，因为盗洞太深了。”考古队长杨军回忆说，盗洞深15米，看不到底。

  由于天色已晚，他决定第二天下盗洞看看。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用“土”方法让杨军像坐电梯一样深入墓中。在进入墓穴约1/3的时候，突然一阵奇异的香味“熏”得杨军一阵晕眩。这股香究竟是什么？杨军说，自己从事考古事业20多年，挖掘的墓穴中有奇异的香味极其罕见。一直到2015年，“奇香”的谜底才揭开，原来是大量果木混合散发出的气味。

  保存完好是因盗墓贼挖偏了

  杨军说，历经2000多年，海昏侯刘贺墓周边到处都是盗洞，但它奇迹般地保留完好。原因何在？杨军介绍，一部分原因要得益于东晋时期江西的一场大地震，之后鄱阳湖的水上涌淹没了墓室，“整个墓穴内充满了水，盗墓贼无从下手，并制造了一种天然的绝氧环境，文物腐蚀程度不高。”

  “最关键的是盗墓贼找偏了。2011年的那个盗洞，盗的是海昏侯夫人的墓葬。而古代的盗墓贼，只把西北角的一个盗洞打到了墓底，西北角是刘贺的衣饰库，盗墓贼想要的是金银财宝，对衣饰不感兴趣。”杨军说。

  还原刘贺

  爱收藏

  不化妆不出门

  “刘贺墓中出土的文物有一万多件，而能够直接证明他身份的是两件玉印。其中一枚玉印，造型为鸮（xiāo）钮，鸮是猫头鹰。这枚玉印上刻着‘刘贺’两字；另一枚龟钮玉印，小篆文字，印着‘大刘记印’。”杨军说，大墓中还发现了很多“昌邑款”的漆器，其中有一件叫做漆奁，就是化妆盒，“也就是说，刘贺是不化妆不出门的。”

  杨军说，海昏侯刘贺墓目前出土的文物中有475件金器、重达50多公斤，钱币几百万枚、重十几吨。“我们一位考古队员专门负责数随葬的钱币，数了整整半年。”杨军开玩笑说，“他曾跟我说很累，我说你不累，你提早过上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在刘贺墓中，还出土了很多前朝的“文物”，有西周提梁卣等。“这说明，刘贺喜欢收藏。”杨军说。

  爱风雅

  还是个文化人

  杨军说，在刘贺墓里考古队发现了最早的孔子画像以及孔门弟子生平记录，“像颜回、子贡这些人的像和生平介绍都有。”

  考古队还发现了《论语》《史记》《医经》《孝经》《医书》《日书》等等，尤其是失传了1800多年的《齐论语》，十分珍贵。

  这些种种迹象表明，墓主刘贺是受儒家思想影响的文化人。

  除此之外，在墓里还出土了像围棋盘、古琴、编钟这些风雅之物。

  史载刘贺荒淫无道，登基的27天里做了1127件坏事，而这些墓葬文物的出土，“不敢说翻案吧，但是起码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关于海昏侯不同于正本记载的一面。”杨军说。

  死因如何

  暂没有定论

  《汉书》对刘贺死亡的记载只有“后薨”二字，给后世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在海昏侯墓考古发掘现场，专家在棺柩中刘贺的腹部、肛门处、食道处都发现大量香瓜的瓜籽。

  同在江西，前些年发掘的靖安春秋大墓中，随葬少女胃部也出现过香瓜籽，最后查出瓜籽周围的结晶体是毒素所致。巧合的是，考古专家也在海昏侯的棺柩里发现了这种结晶体。也许，吃完最后一口香瓜， 刘贺就气绝身亡了……

  杨军说，对于刘贺的死因，目前有三种说法，有的认为是病逝的，也有认为是被毒死的，甚至有人认为是纵欲过度。“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非常完整的牙齿。”杨军说，有了牙齿，就可以知道墓主人的年龄，有什么样的病，还可以做DNA的测序，“或许不久后，刘贺的死因就能真相大白了。”

  刘贺在江苏的亲戚们

  叔叔刘胥曾和他“争”帝

  说起海昏侯刘贺和江苏的渊源，杨军说，还真有。江苏不仅发现了盱眙大云山江都王刘非陵墓，还有广陵王刘胥墓。“刘非是汉武帝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刘贺的爷爷辈；而刘胥是汉武帝第四个儿子，是刘贺的叔叔。”

  杨军介绍，汉昭帝驾崩后，因为没有子嗣继位，于是大将军霍光征召刘贺持丧礼，拥立为帝，“霍光拥立刘贺当皇帝的时候，有人举荐广陵王刘胥，霍光没有听从。27天后，霍光联合朝臣宣布废除刘贺的帝位。刘贺被废除帝位，广陵王刘胥很开心。广陵王喜欢用巫术，他以为之前自己使用巫术，使得汉昭帝早早就驾崩了，现在刘贺也只当了27天皇帝。于是，汉宣帝继位后，广陵王刘胥还使用巫术，结果被告发，自杀身亡。”

  不比刘胥、刘非“寒碜”

  同样是大汉皇室子孙，葬制却有不同。杨军说，在刘贺墓地上，发现了0.8米宽的过道。这个过道是干啥用的？考古专家推测：可能是给“黄肠题凑”预留的位置。“黄肠题凑”是汉室皇家地位的象征，无论是广陵王刘胥陵墓还是江都王刘非墓，都是“黄肠题凑”结构。“刘贺生前连回长安祭祖都被汉宣帝禁止了，他很郁闷。他一直希望能够回到山东菏泽当回昌邑王，但一直不得愿。”杨军说，刘贺是列侯，还不是王，后代不能做主，而皇帝不赏赐“黄肠题凑”也没有办法。

  刘非陵墓和刘胥陵墓都出土了金缕玉衣，刘贺墓中却没有。“不过，刘贺毕竟是当过皇帝的，他的陵墓中出土了西汉时期只有皇宫才有的琉璃席。揭去上面琉璃席，下面便是黄澄澄的金饼。棺内铺金饼，这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杨军说，虽然不是王，但他用自己的方式显示自己的“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