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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1月22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现代快报网
鲁敏:解放荷尔蒙
  《荷尔蒙夜谈》
  鲁敏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7年1月

  从元旦到春节,因为北京有个书展的缘故,很多新书被扎堆地释放出来。

  大部分书照例是换个书名,换个封面,换个故事的老生常谈,鲁敏是个例外。她的短篇小说集《荷尔蒙夜谈》,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照她的话说就是:我终于扔掉了“中心思想”的包袱。

  荷尔蒙是个老词,很容易让人想起性,想起冲动和非理性,在鲁敏那里是生命力、身体的“纯粹性”与“独立意志”。

  没错,这是一本有关荷尔蒙的小说,是好看的小说,而不是廉价的言说。好的小说家应该像加缪,而不是萨特,虽然萨特也足够伟大。

  

  现代快报记者 倪宁宁

  扔掉中心思想

  让荷尔蒙自由向前冲

  在《荷尔蒙夜谈》出版之前,鲁敏和评论家何平有一篇访谈,提及了她写作的三个阶段。乡土写作的“东坝”系列,城市日常生活的“暗疾”系列,是鲁敏写作的前两个阶段,这两个阶段让她收获荣誉、读者的同时,也坚定了她在写作这条路上长跑的决心。

  很多作家都在长跑,并且把途中看到的风景记录下来。同样,很多作家写出的“风景”,无论是与别人,还是和他自己之前的作品相比,不过是加了一种滤镜而已。鲁敏不一样,在“暗疾”系列声誉正隆的时候,她突然冲出了跑道——“我的暗疾系列,对社会性的勾连,伸张得可能有点过头,这是残存的‘中心思想’论在作怪,说明我对‘人’、对‘病’的尊重还不够”。

  鲁敏在一篇名为《为荷尔蒙背书》的文章中写道:很年轻的时候,我对构成一个人的几个方面,曾有个一本正经的排序,降序:精神,智性,天赋,情感,肉体。那时候肉体是用来垫底的,觉得肉体是可以受苦的、可控制和可践踏的……但一年年地过着,上述这一方阵的排序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真像是有着“所谓人生跑道”那样一个东西似的,我总会眼睁睁地看到,学问情谊天赋信仰,常会在具体的情境中遭遇困难,气喘吁吁地相互妨碍、纷自沦落,最终恰恰是肉体,以一种野蛮到近乎天真的姿态,笔直地撞向红线,拿下最终的赛局。

  在鲁敏那里,肉体,也可以被称为荷尔蒙,称为性,以及生命力、身体的“纯粹性”与“独立意志”。

  《荷尔蒙夜谈》就是一本叙述“荷尔蒙”的小说集,在这本书里,鲁敏把更多的尊重和自由给了荷尔蒙,而不是之前排在它前面的那些看似天经地义的“政治正确”。

  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冒犯,如果你觉得它冒犯了你的话。

  像卡佛谈论爱情一样

  谈论荷尔蒙

  《荷尔蒙夜谈》由10个短篇小说组成。就书名而言有点卡佛的意思,“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都谈论什么”,中心词都是“谈”。卡佛谈的是爱情,鲁敏谈的是荷尔蒙。与书名同名的那个短篇,好像不是写出来的,是谈出来的。

  叶羽、祩红、周师、何东成是大学同学,39岁生日那天晚上,叶羽请从前要好的老同学到家里吃饭。这是城市里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但是鲁敏把这场小型的同学会,组织得颇有戏剧性。何东成是有名的雕塑家,但是三个月前,他做了一件蠢

  事,一件与荷尔蒙有关的蠢事。为此,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三个月没有出门。为了打消老同学的顾虑,或者说自责,或者说羞耻感,叶羽要求另外两个同学——周师和祩红自我“抹黑”,把自己在荷尔蒙上犯的错说出来——这样大家就扯平了,所谓“法不责众”。

  吃罢了饭菜,分食了蛋糕,当四杯红酒被四只手端在手里,“演出”开始了。“大概一个月前,有个男孩子也这么夸过我。他比我小十一岁。我跟他开了房。”这是祩红的开场白。“其实,我,嗯,不久前还费了很大很大的周折,去追求一个生过孩子的比我还大两岁的女人呢。”摄影师周师由此开始讲述自己的一次失败的出轨。

  可以料见,房间里充满了人到中年的颓败气息,连原本应该生机勃勃的荷尔蒙也是垂头丧气。在这种氛围中,雕塑家讲述了一次有关荷尔蒙的“行为艺术”。在一架前往美国的飞机上,当飞机飞临太平洋上空时,同样陷入中年危机的何东成,这个太平洋的狂热崇拜者,在一阵飞机坠落太平洋的强烈臆想中,把手粗鲁地伸向了同座的一位女士……与老同学的猜想不同,何东成回国后并没有被丑闻钳制,而是“灵感突降,如有神助”。荷尔蒙不仅没有打倒一个艺术家,反而成了中年危机的解救者。

  这是一个有关人到中年的故事,鲁敏在平静的叙述中,把不平静的荷尔蒙领到了大家面前:你在不在意,它都在那里。

  让你生,让你死

  难以拒绝的荷尔蒙

  

  在鲁敏的小说中,荷尔蒙不是什么稀罕物,不是抽象的弗洛伊德的力比多,也不出现在哲学和心理学课上。在鲁敏那里,它就是现实,每一个人都会遇到。

  “不谈情感、不谈思想、不谈灵魂,都太抽象,谁知道有没有呢。谈身体吧,趁着还热乎乎的。”这是小说《坠落美学》的第一句话。就这第一句话,鲁敏就把自己与其他大多数作家——热衷思想深度的,热衷形式主义的,热衷灵魂拯救的——区分开来。

  柳云是一个空姐,牛先生是一个富商。柳云的人生理想就是嫁个有钱人,牛先生的目标就是把长相标致的空姐娶回家伺候他一个人。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很显然,这是一种简单的荷尔蒙,简单的欲望在起作用。结婚后,较为复杂的荷尔蒙来了。年长柳云20岁的牛先生照旧在天上飞来飞去,生了孩子的柳云却只能“脚踏实地”。机会来了,牛先生给十岁的儿子找了一个网球陪练。年轻俊朗的网球陪练除了年轻俊朗外,还有一个作用是激发起柳云的荷尔蒙,然后出轨。然后大雨倾盆中,网球陪练因为遭遇了一场惨烈的车祸而送了命。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身体们,本次航班将在三分钟后自由坠落,请您的身体保持镇定并做好坠机准备,我谨代表本次航班全体机组人员感谢各位身体的配合,并向各位身体送上最亲切的道别……”这是柳云当空姐时草拟的一份“坠机通知”。在小说的结尾,柳云想起了它,并在自制蛋糕中添加了剧毒的夹竹桃液。

  《三人二足》,曾经刊登在《收获》杂志上,也曾引起很大反响。和《坠落美学》一样,它也有一个通俗小说的壳。一个身在昆明的贩毒者为了把毒品运到哈尔滨,盯上了一位每周飞两次哈尔滨的空姐。为此他特地在昆明开了一家鞋店,并以一位恋足者的身份和空姐拉上关系。小说以很大篇幅叙述了恋足的过程,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影视公司买去了版权。和柳云一样,《三人二足》中的空姐,也被突如其来的荷尔蒙冲昏了头并沉湎其中。而当真相大白,空姐也选择和柳云一样的结局——死。她选择与恋足者一起从高楼坠落。

  这是一个有意味的结局。对于鲁敏来说,荷尔蒙是生活的部分,值得关注和尊重,但是在她的笔下,她的女性人物在领略了荷尔蒙的刺激后,却选择了离开。为什么?或许,在鲁敏心里,还是有一个难以摆脱的“中心思想”。

  有点绝望

  但生活还要继续

  在加缪最好的小说《局外人》里,得到了母亲死讯的默索尔,并没有改变生活节奏——在草草地给母亲守灵下葬后,还急不可耐地去海滩游泳,看喜剧片,寻求肉欲刺激,并且把自己弄上了法庭。他是与世界隔绝的局外人,而这种观念在二战后的欧洲并不鲜见。

  在鲁敏的小说《西天寺》里也有一位“默索尔”——符马。

  这一天上午,符马一大家人在奶奶的带领下到西天寺的墓园,给爷爷上坟。小说的上部是上坟的全过程。上坟,可以说是普通人家的日常生活之一,其中的点滴已具有公共意味。在小说中,也是按部就班,波澜不惊。上完坟,符马见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早,便用手机把通过QQ漂流瓶认识的“那个女孩”约了出来。当然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两人按部就班地开了房。等一切结束,连下班的时间也过了。百无聊赖的符马,也许是因为上午给爷爷上坟的缘故,在从宾馆服务员手上接过零钱的时候,想起了爷爷,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带他爬紫金山看天文台。于是符马加入了在傍晚爬山的队伍。但是到了半山腰,他便失去登顶的欲望。

  “如果死去爷爷的灵魂真能保佑什么的话,能保佑他不这么无聊吗?能保佑他像别的人一样看上去蛮带劲的样子吗?”

  当然不能。无聊,甚至绝望,但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

  在鲁敏那里,荷尔蒙是现实的一部分,但是并不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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