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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1月13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3 上一篇 >>现代快报网
侧身

  □冯娟

  我尽量侧着身子躺着,头枕在床角的一只泛黄的枕头上,左腿的一侧贴着病床的金属包边,凉意浸人。但在潮水一般不停涌来的困倦的攻势下,我必须这样让自己躺上一会儿。

  其实哪里会睡得沉,留观室的门,被进进出出的护士或病人家属推来推去,我的头在朝向门口的位置,强烈的气流不断冲击到我脸上,在我头顶停留,盘旋,然后又瞬忽消失。更令人不能忍受的,是房间里彻夜长明的白炽灯,哪怕闭着眼,眼球上也还保留着那团眩目明亮的光圈。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他们尽量地压抑着音调,但在深夜里听来,那声响依然亮如洪钟。

  虽然没办法睡着,但我仍然保持着侧身的姿势,闭目养神。侧身,这个词,像翻涌的波纹一样,一遍遍地涌入我尚清醒的意识里。侧身,顾名思义,侧着身体,或者,把身子侧起来。无论怎么分析,它看上去都像是在尽量勉强自己,从而让出更多的空间,谦卑礼让之意贯穿其中。

  我的印象里,母亲常年都是侧着身体睡的。小时候,我每每醒来,哪怕是深夜,我一抬下颌,便能看到母亲熟睡的脸。一只手臂弯曲地枕在头下,头发散落在枕畔,另一只手臂则放在我的体侧,仿佛护佑着生怕我掉下床一样。后来,我长大了,跟母亲分开睡了,她也始终保持侧睡的姿势。我提醒过她几次,说这样容易血流不畅,把手臂压麻。她淡淡地说,一辈子带着孩子们睡,都养成的姿势,哪里那么容易改?

  是啊,她侧着身体睡了一辈子。养大了自己的几个儿女,还要接着养育孙子孙女。她像一棵老树,尽管枝干枯槁,生机稀微,但每年春来的时候,仍然会拼尽全力地抽出新鲜枝叶,哺养下一代,或者下一代的下一代。她的这个侧身里,饱含的是爱,是仁慈,是呕心沥血。

  我不是没有爱心,我不是没有仁慈。爱和仁慈我都有,但它们并不是我的全部。我有更多其他的东西,我知道,那些东西,我的母亲肯定也曾经拥有过,只是后来她放弃了。它们是什么呢,它们是梦想,是自我,是对现实不断突围的勇气和决心。

  一边是我必须躬耕的冷硬现实,一边是我竭力保护的柔软幻境,它们于我,都重要,舍谁都不能。为了同时满足它们的需求,我必须常常令自己侧起身来,虽然,这个侧身的姿势对我来讲,是不舒服和不自然的,是隐忍的,但我仍坚定如此,因为我要努力探寻一种更丰富的生活,像苍鹭飞向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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