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开

  九年前的一天，一位语文老师怒气冲冲地揪住一个小男孩的耳朵，口中不停责备：“你为什么不用我的范文？小毛头就想自己创作？”男孩倔强地昂着头，一字不吐，目光中闪烁着跨越年龄的平静。

  那次考试，是全校统一阅卷。分数出来后，男孩的作文是年级里唯一的满分。所有人都很惊讶，除了男孩自己。光挪进室内，男孩像是在金色的水池中洗了个澡，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水灵灵、亮堂堂的。他调皮地握住一手掌的光芒，急急地塞入自己的口袋，像是找到了什么珍贵的礼物。

  当年的那个男孩，就是我。体内似有一种声音，极细，又极洪大，时而如万马在原野奔腾，时而如春蚕在咀嚼桑叶，时而如怒江激起千层巨浪，时而如和风吻过万里林海。

  我知道，这是文学对我心灵的最早的呼唤。

  孩子的想象力是惊人的，轻轻抖抖，字里行间仿佛还能漏下几粒开心果。从此，我的作文，一定程度上演变成丰富多彩的喜剧。煮饺子，我将其看成小船在江中漂泊。别人的笔下，只是单纯的一次劳动实践，我却写成一部历史剧，孙权驾着饺子战船，乘风破浪，火烧赤壁。打针，别人视为可怕的体验，在我的眼中是针头与我的接吻，人家如此多情，你怎么忍心将它写成恶魔？别人嘲讽我，我用流行歌曲回应：“白天不懂夜（爷）的黑”……

  文字虽浅，却是活的。

  进入初中，为了更快适应新的标准，我步入了一方以前从未涉足的领地——散文。接触了许多高大上的散文，我开始厌恶小学时代的文风，认为那很幼稚、浅显。于是，我毫不犹豫摒弃了真实，摒弃了丰富的想象，开始刻意向玄妙的散文靠拢。

  现在回望，初中所写的文字，真是徒具形式的劣作，是涂上好看颜色的木花，是镀金的纸箔，是文字的垃圾。或许，我该重拾内心的真实。面对世俗，我能否像9年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