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2013年12月26日下午走的。
那一年,奶奶虚87岁。也许是岁月不饶人,也许是前一年10月,刚刚40岁的我的姐夫被查出晚期肺癌给奶奶带来的打击,也许是爷爷8年前去世时也是87虚岁给奶奶的暗示,一向身体尚好的奶奶,在这一年频繁感到不适,破天荒地住了几次医院。等到7月份的时候,奶奶专门提出让我这个孙子回家看看她。大家都很诧异,她是一向不给别人特别是晚辈提什么要求的。父亲和大姑给我打了电话,说了这个情况。我利用暑期休假专门回了趟老家,陪了奶奶一个星期,她很高兴。
我以为近期奶奶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这年10月,一直跟奶奶生活的我的婶婶,身体也查出了很严重的病。奶奶的情绪更从低谷中又下滑了一层。
前一年我姐夫患病时,奶奶就说,如果换成她就好了。听到这些,我们每每劝止。婶婶病后,奶奶更是愁容满布。她常坐在家门口要么不语,要么反复说,让我走吧,把这些病症和不幸都带走吧。得知婶婶生病,我借着周末出差到南京的机会专门回了一趟家,奶奶又跟我说了这句话,我的泪水当时便在眼眶打转。没想到这次回家,与奶奶便算永别了。
奶奶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去世了,留下了她的哥哥和她。她和哥哥的感情甚笃,但哥哥在省城,也无暇照顾她,更悲惨的是,她的哥哥在她出嫁没几年后就患病去世了。
奶奶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太爷,在节俭方面很有名。靠节约苦干,买了一亩又一亩的田地,但这些田不仅没给奶奶带来更多的幸福,反而成了束缚。奶奶年轻时很漂亮,据说当时有很多想到她家提亲的人。但是外太爷为了家里能多个劳动力,一直不同意别人的提亲。拖到最后,竟把奶奶嫁给了比她大8岁、已两次丧偶的爷爷。
爷爷小时候读过一点书,年轻时去过一些地方,历史感方位感也都比较强,在农村里属于见过一些世面、懂得比较多的人。但爷爷个头不高,在靠体力谋生的那个年代是比较受委屈的。另外,村里人还迷信地认为爷爷命硬,在娶奶奶之前先后娶的两房,都先后得病去世。奶奶嫁过来后,30多岁时也大病过一次,这次重病留给奶奶的后遗症是腿脚不便,干农活很吃力。可想而知,在那个年代,奶奶和爷爷活得很辛苦。
奶奶42岁时生下了小女儿,也就是我的小姑姑,她非常懂事可爱,也很爱干净。8岁那年的夏天,湖边雨多水大,圩区更是河漫渠淹,小姑姑发现新买的凉鞋沾了一点脏,便像往常一样独自去家门口的河里洗洗,结果不慎落水溺亡。奶奶真正开始享点福还是在父亲成家后。但因为要照顾我们,还是没有闲下来。我和姐姐都是奶奶一手带大的。
奶奶去世后,安葬在爷爷旁边,同时将另外两位奶奶的椁并了过来。坟葬在村民小组的集体林地上,实际上,村民小组里逝去先人都安葬在这里。能够安葬在自己劳作过的土地上,奶奶他们在天之灵也定是欣慰的。可惜的是,这种欣慰没能持续很久。冬至前我打电话给我父亲,父亲才说村里通知家里迁坟,而且必须赶在大寒之前迁移到位。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感“大寒”。
对于奶奶原本就有尽孝不透的亏欠和愧疚,此时此刻,怀念奶奶,又多了一份汗颜之情和羞愧之心。愿奶奶和爷爷以及其他先人在彼岸世界一切安好。
□龚浔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