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明

  小镇不大，就一条大街，笔直地从镇东延伸到镇西。悠悠地从镇东踱步到镇西，只需要十来分钟的光景。小镇四面环水，镇四周也就无端地多出了许多码头，四乡八村的村民们常常会划着小船，带着自家地里长出来的农产品，来到小镇上赶集。小镇成了周边乡村的货物集散地，村民们卖了农产品，在镇上扯上几尺布，或是买上几件日用品，再划上小船悠悠而去。小镇虽小，却很热闹，在里下河一带有着“小上海”的美誉。

  进入腊月，家家户户忙着准备年货，小镇的大街上人拥人，人挤人，临街的店铺里更是人头攒动，难怪小镇上的老人常常叨咕着说“腊月的黄土贵三分”。小镇一带的人家过年有在门楹上贴对联的习俗，到了腊月，小镇从镇东到镇西，会摆出五、六个专卖对联、年画的摊点，小镇上的人称之为“红货摊”。这些年，红货摊上卖的对联都是从印刷厂批发出来的印刷品，唯有镇西柳爹摆的红货摊与众不同，都是当着顾客的面现场书写。

  柳爹，早些年从镇上的小学退休，老伴去世早，一儿一女都在城里成家立业，儿女们都很孝顺，几番劝说柳爹随他们去城里生活，柳爹说小镇的水土养人呢，偶尔去趟城里，过不了两天，柳爹就会回到小镇上，过着他自由自在的生活。柳爹写得一手好字，在学校的时候，单位上写个标语，或是邻人求他写个启事、广告啥的，柳爹从来没有推辞过，镇上的人都夸柳爹是个好人。

  退了休的柳爹闲得慌，到了腊月，柳爹就在镇西的自家楼下摆了个红货摊。柳爹说不是图能赚几个小钱，而是想着给自己找个事情做。柳爹的红货摊很特别，别的红货摊上都是摆着、挂着整整齐齐的对联，柳爹的红货摊只有一桌一椅，一笔一砚，再就是一摞裁剪好了的红纸，以及一个放零钱的鞋盒子。柳爹的人缘好，教过的学生、和柳爹相识的人都过来照顾他的生意。柳爹的对联就在他的心里，院门、堂屋门、厨房门，房间是老人住的，上学的孩子住的，还是新婚的小两口住的，问清楚了顾客的要求，柳爹信手拈来，大笔一挥，一气呵成。柳爹的收费也很特殊，顾客自己把钱放到鞋盒子里，多了自己找零，少了也无妨，亦或是顾客忘了带钱，说一声拿上就走，柳爹也从来不曾计较过。

  没有生意的时候，柳爹会捧着那个满是茶渍的玻璃杯暖一暖手，笑呵呵地和过往的路人打招呼，或是和熟悉的人攀谈上几句。柳爹一脸皱褶的笑容里，仿佛写满了他对生活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