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在意“是否得体”,他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无论身处任何时代,总会有一些人肩负使命,负重前行,自觉地承担起一个时代的先行者与自由的引领者的作用——对于俄罗斯而言,索尔仁尼琴所承担的正是这样一个先知先觉者的角色。
从十八岁开始,索尔仁尼琴就是一位独立思考者。二战的爆发,不仅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苏联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索尔仁尼琴的人生轨迹。战争爆发不久,索尔仁尼琴即应征入伍,先是在运输营当列兵,后因战功擢升,在炮兵营里担任声源侦察连连长。即便身处战争环境,索尔仁尼琴依然没有停止思考,他经常与知己好友就俄罗斯革命的命运等问题进行深入探讨,从而受到军队反间谍机关的监视,最终遭到逮捕。在集中营的八年里,索尔仁尼琴当石瓦工,做苦力活,他非但不以为苦,反而将其视为磨砺个人意志的必经过程。
出狱之后的索尔仁尼琴开始了地下写作的历程,并终于在苏共二十二大之后公开推出他的《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对于索尔仁尼琴来说,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最初几年无疑是一个相对轻松的年代,他不仅一夜成名,更重要的是,他的作品的发表成为一个极具震撼力的文学事件——他在小说里所传达出的战斗精神,那种发人深省、且令人振奋的声音,不仅让彼时俄罗斯人的生活出现了希望的曙光,而他本人亦以先知的形象留在他们心中,成为那个时代反抗专制、抵制奴役的一个鲜明的象征。
1960年代中期,索尔仁尼琴再度陷入困境。彼时的索尔仁尼琴已经做好了受难、甚至死亡的准备。他认为,为那些失忆或耳聋的现代人重新意识到人格的尊严而战,无疑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为此他愿意做一个殉道者。正是借助《古拉格群岛》的写作,索尔仁尼琴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待人和人类社会,帮助读者打开了他们被意识形态蒙蔽的双眼——既为活着的人,也为死去的人;既为叛徒,也为英雄——为所有那些自己无法述说的人。而索尔仁尼琴与苏联官方的冲突也愈演愈烈,1969年,他被苏联作家协会梁赞分会开除,1974年,他再次被捕,随即被剥夺苏联国籍,驱逐出境。
在西方世界,索尔仁尼琴声誉日隆,然而,面对西方国家伸出的橄榄枝,索尔仁尼琴却并不领情,他一方面批评西方国家是一个“商业集市”,同样会碾碎一切不和谐的声音,另一方面则拒绝被不同的意识形态诠释,拒绝充当不同意识形态的代言人。作者乔治·尼瓦即抱着一种理解的态度,最大可能地揭示出索尔仁尼琴身上这种深刻而又有机的矛盾,他说:“作家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在意‘是否得体’,他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意见。这种由自己来评价一切事物的强大愿望,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考虑普遍公认的见解,是斗士的主要特征。”
乔治·尼瓦抱着同样的态度解读索尔仁尼琴的作品,他将《古拉格群岛》看作是一个历史记录者的调查、自白,以及各种证词的汇编;他将《牛犊顶橡树》看作是一部持不同政见者的编年史、一部斗士的日记……索尔仁尼琴其实是以文学的方式告诉后人,无论是历史,还是个体的生命,都存在真相,而作为一个作家,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有义务让世界了解一切,知道真相。
王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