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秀琴

  冬天来了，寒风呼啸。每每夜幕降临，灯火点起来，我们一家人吃完晚饭，便相依相偎坐到电视机前。白天，上学的上学，下地的下地，各忙各的，极少坐在一起，只有到了晚上，才有难得的相聚机会。

  母亲坐了一会儿，急急忙忙往厨房里去。她忙乎有好一阵子，便乐呵呵端来一大盆热水，摆到父亲和我们面前，叫我们赶紧泡脚，待会儿好睡觉。

  看到热气腾腾的水，各人赶紧找来拖鞋，一字排开。父亲那粗大的脚先伸进了盆里，表情很舒服的样子。大哥也忙不迭地伸进，哎呀一声，触电一般抽回，连声说太烫了太烫了。舌头不断地伸出，不断地呵气。

  父亲笑眯眯地说，小孩子待会儿再泡，这水烫着呢。大人皮厚不怕烫。父亲的脚确实又大又厚。厚厚的一层茧，踩在那沙砾上，咯吱咯吱直响。那脚掌也大，走起路来，噗噗地响，感觉很有力量。

  是呀，父亲要糊一家几口，风里来雨里去，上山砍柴，下河捞沙，只要能弄到钱，什么劳苦的事情都去做。有时候来不及穿上鞋子，长年累月踩踏在坚硬的石头沙砾上，脚板自然变得这样粗糙。没有如此粗大的脚，我们怎能吃上白花花的米饭，穿上暖乎乎的棉衣？

  等到有些凉了，我们几只小脚呼啦啦伸进盆里。母亲的脚也伸进来了，我们用手摩挲着父亲那粗大的脚，感觉有力结实。有时候，调皮的大哥故意抓父亲那厚厚的脚底板，像挠痒痒一样让父亲发笑。但挠来挠去，父亲竟然没有感觉似的，原来是脚板太厚了，没有感觉。

  大脚小脚搅在这热乎乎的盆里。脚挨着父母那大大的脚板，不断地蹭着，像是挠痒痒一样舒服。母亲也不停地用她的双脚帮我们蹭着，还弯下腰，帮我们搓洗着，热气不停地往身上冒，全身热乎乎的。

  渐渐地，我们兄弟几个就不安分起来，不停地踩踏着水，弄得盆里的水不断溅出。水弄湿了地板，弄湿了父母。父母不断地训斥着，我们调皮的玩闹才慢慢停止下来。

  有时候，父亲便用这机会，讲讲狼外婆的故事。那一惊一乍的语气，让年幼的我们望着窗外黑乎乎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往母亲怀里靠。

  睡意渐渐袭上心头。眼睛眯了起来，呵欠一个接一个。母亲找来洗脚布，一个一个地把白嫩的脚丫擦干。我们穿上暖乎乎的拖鞋，钻进被窝里，甜甜地睡去。一夜竟没有被冻醒过，睡得那么香，那么甜。

  母亲渐渐老了，每每冬日来临，妻子也像母亲一样，在寒冷的冬夜，端来一大盆热乎乎的水，让我们暖暖地泡，然后暖暖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