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孔文
天冷。睡得早。夜正酣,梦正香,突被手机吵醒。把耳朵贴在机面上,心怦怦直跳,身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是运子的电话。因酒灌多了,此时,他正寂寂地走在上海繁华的南京路上。运子说上海也冷了,风一吹,酒醒了不少,就想到家里的那棵老柿子树了。也不知今年的柿子挂果了不?也不知今秋柿子红了不?也不知我能不能回乡下帮他看看不?唠唠叨叨的,温暖、烦愁!
经他点拨,我也就回忆起他家的那棵老柿树了。运子家住在两个村庄中间,单门独院,门前有棵大柿子树。运子的爹娘属慷慨类型的人,每到秋天,那棵柿树就成了两个村小孩们的天堂,通红的柿子,让我们一次次吃个够。如今回忆,肚子里还会泛起当年的甜味。
运子学习认真,可成绩不太好。中学没读几天,大概感到自己读书无望,也就弃学跟着一大帮人去上海打工了。前年,运子在上海买了房,并通过艰苦地劝说,终于把父母也挪到了上海,他家乡下的老房子以及那棵柿子树,由此被遗弃。
秋高气爽的一天,得闲暇专程去看了运子家的柿树。树依旧如当年,高耸、健壮,在丽日蓝天下显得特别挺拔。树叶或红或黄,热烈而又庄重。树上,密密麻麻的柿子水灿灿、红彤彤的,却无人采摘。如今,村子里的青壮年都进城务工去了,留守在村中的老人和孩子再也不像当年般的嘴馋,自家的柿子都吃不完,谁还会把心放在别人家的柿树上呢?
徘徊在树下,凉风过耳,虫音驳杂。秋声中,远近的村庄一派肃静,一阵凉风吹来,柿树上的叶子飒飒作响。偶尔有几片叶子落下来,拍打着我的肩头和脊背,让我的心头一片幽凉。
运子家房子的四周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虽然秋天草势颓废,但房基还是被杂草完全遮没了。房子墙体的石灰大多剥落,房顶上的瓦片也有破碎。明丽的阳光下,老房子有一种沧桑的古旧感,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房子的门楣上,挂着一面镜子。这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乡下人相信,在门楣上挂一面镜子,可以辟邪。看来,当年运子搬家时忘记把这面镜子带走,或许是有意识地留下来。而今人去屋空,可这面镜子依旧履行着职责,一丝不苟地守望在那里。
从乡下回来,我把看到的情况向运子作了说明。听我说完,运子一声不吭长时间沉默,我等得焦急,正想挂断时,终于,电话那头一声叹息后,抽噎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