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天
王芾
南京凉。雾水般地泼。裹紧了领子,袖子松了,照样冷到胸脯。三两个人散散地等公交,都跺脚。不在意地上的水,鞋底圈圈儿地砸出来水。人成了大雨滴。老人家说:“这样冷。” 老人家又说:“冷这样。”风里头吃了些阳光,饱一样不去舔人身上的温度。风弱了些,又觉出了水。水在冬天都不呆在池子里,学人一样散步取暖。空气里头都是躺着的水,遇见谁住在谁这里。
到了夜晚时候,一切都看不分晓。只有整片整片的冷,一大块一大块连在一起。冷太胖,挤不进巷子。走到巷子里伸出来脖子,试探性地放松被缕缕的小冷逮到。啊呀啊呀,脖子又退了回去。
睡到床上,想一天的事儿。放松地睁着眼,全身不敢使劲。身形固定在条筒的被子里,作立正姿态。被窝只适合探索可知,未知的角落都蹲着憋笑的冷。等到天亮了起来,你告诉自己今天又是一个冬天。
悬铃木
路来森
悬铃木,这名字真好。树上挂满了风铃,风一来,风铃就响了。一树风铃声,满院风铃声,满园风铃声,满大街都是风铃声。顺着“铃声”望去,悬铃木正在落叶。悬铃木的叶,很大,很密,落的时候得有气势。风静时,一片一片地落着,从从容容,好似那种凋落只是一次风景的旅行。风大了,悬铃木的叶就漫天飞舞,哗啦啦地落下。密集、凌乱、喧闹、搅动,是群蝶乱舞,扑剌剌地,很快就铺满了一地。乱到极处,就是一种磅礴的气势。
只剩下“风铃铛”的悬铃木,疏朗了,干净了;静静地听着,“铃声”却仿佛更响了。人们习惯于叫它法国梧桐,据说,是一位法国人一百年前带到中国的,于是就叫“法国梧桐”了。多么俗气。
“风铃铛”长满了刺,像一颗颗毛栗子。所以,又叫悬铃木 “毛栗子树”。毛栗子树,也好听,我闻到了栗子香。
男人照镜
赵砾
我喜欢照镜子。早晚刷牙洗脸等但凡要在卫生间完成的事,我一定会自觉不自觉地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临出门前还要在镜子前看看自己穿的衣服是否得体。一个大男人这样是不是太自恋了?并不。
人既然生活在社会里,就要面对其他人,你的形象在某种程度上会影响到人家心情的好坏。相由心生,一个人外在的气度往往是内心世界的投射。一个人在内心充盈、满足的情况下,脸上的神态通常是饱满、从容、和善的。反之,当一个人内心充满了焦虑、不安,甚至是愤怒时,他脸上的表情也是紧张、幽怨、可怕的。我照镜子就是警惕自己变成一个阴郁、古怪,难以接近的一种形象。时不时得提醒自己,该让阳光射进你的胸膛,让温暖洋溢在脸上,做不到温暖他人,至少也要温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