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会客厅”的一夜

  一直都对医生护士有成见，总认为他们冷漠无情，直至那一夜。

  2009年10月20日凌晨1点多，我被刺耳的铃声惊醒，手机中传来外甥女的哭声：“小姨，我妈妈不行了，你快来。”十几分钟后我来到“死神会客厅”(省人民医院重症抢救室)的门前，一个小时前，死神将我的五姐请到了“会客厅”。

  “小姨，妈妈的血压为零了……”外甥女满面悲泣，外甥女婿表情凝重，我情急之中冲进“死神会客厅”，只见脸色煞白双目紧闭的姐姐躺在手术台上，周围满是白衣天使，为了挽救姐姐的生命，在清冷的世界里，天使们正在与死神打争夺战。

  “第四次电击”，天使梅首领（ICU当晚值班的梅主任）坚定而果断地指挥他的手下。“有了，有了，有心跳了，”一位天使叫道。心脏监测仪上的横线开始有波纹了。血氧饱和度指数开始上升，舒张压一点点达到三十多了。天使们在与死神斗智斗勇。梅首领将我们领到谈话室：病人处在高危期，猝死随时可能发生，要有心理和物质准备。殡葬服务人员也默默地站在距我们不远的地方。

  我不顾天使们的阻挡再次冲到姐的身旁，低声对她说：“姐，你一定要活，命可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历史的教训告诉我，病人弥留之时，亲情能给病人战胜死神的勇气和力量。

  片刻，我第二次被天使们请出，因为“死神会客厅”中还有其他的病人需要抢救。外甥女已经有点恍惚了，她不停地自言自语：“不可能，不会的，妈妈你不会走，你还没跟我说话。”

  当夜南京的气温因台风陡降十度，“死神会客厅”过道的气温一点不比室外高，我冷得直打寒噤，心和身体都在战栗，但我必须撑着，因为我要给姐姐输送抗拒死神的力量。

  在“死神会客厅”里还有两位客人，一位是七十多岁突发脑梗的老婆婆，一位是晨练时在五台山的坡上严重摔伤的八十多岁的老爷爷。他们都是昏迷不醒。

  不一会儿，一位大口吐血的病人又来到“死神会客厅”，他那有身孕的妻子自始至终热泪满面，好在“天使”们功力高超，一小时不到，他就离开“会客厅”转入普通病房。

  五点不到，救护车又送来了一位身穿衬衣、长裤的男子，六十岁上下，面呈死灰色，鼻息全无。他的妻儿扶床哭诉：“好好的人出去跑步还不到半个小时怎么就会休克了呢？”尽管天使们全力以赴，但死神却丝毫不让，不顾天使们的阻挠，不听男子亲人的哭泣乞求，领着那因气温太低而猝死的晨练男子的灵魂走了，随后那位八十多岁的老爷爷也去死神处报到了。

  五点多一点，天使们尚未从先前的无奈中走出，120救护车又先后送来两位外地转来的女病人，二位都是因生活中的烦恼无法排解而自愿去找死神的人，梅首领指挥天使们一路小跑，给两位洗胃灌肠、接氧气、监测血压。其中一位才十五岁，三岁时父亲去世，与母亲相依为命，十二年过去了，今年因为母亲再婚，小姑娘一时冲动，在父亲的墓前吃了安眠药……天使与死神交涉，死神也不解，“年纪轻轻为什么要来我这儿？”天使们说：放心，我们和她的家人一定会给她许多的爱，让她重新快乐幸福地站起来。

  六点多一点，就在死神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位九十一岁的老爷爷被送到“会客厅”，身边只有保姆一人，“老爷爷早晨起床时还好好的，正在洗脸不知怎么就倒下了……”二三十分钟后，老人的儿女们陆续赶到，可是老人早已没了心跳。梅首领与天使们很遗憾地对家属说：“我们尽力了。”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天使们告诉我，姐姐神志恢复了，果然姐姐脸色稍有好转，因为口腔插管不能说话，只是睁开眼看了看又闭上了眼，梅天使通知我们，危险没有解除，你们要时刻准备着……八点多，与死神搏斗了一整夜，勇敢勤奋的梅天使首领和他的同伴们下班了。这一夜我亲眼看着他们没有片刻喘息，毫不夸张地说，真是与死神战斗了一整夜，可是天使们说急诊室的工作几乎天天如此。

  七天后，姐姐离开重症监护室，转入心脏科病房继续治疗。作者 段玲玫 整理 成运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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