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伟

  星期天下午，去理发。理发店里人不多，女店主理发师在给客人剪发，而那位哑巴“老徒弟”站在师傅身边，有些无聊。

  见我进门，哑巴照例冲我憨笑，伸手比画，拉我洗头。哑巴洗头，我必须有所准备，他手劲很重，会突然用手按头，热水器里放出的水往往也会太烫太冷，要命的是，你喊他也听不到。头洗好，我坐上中间那个空着的理发椅，哑巴麻利地用电吹风将我的头发吹干，然后就乖乖站到一边去了，意思是，等我师傅吧。我扭向左边，对正干活的女理发师说，“让哑巴帮我理吧，你叫他。”女理发师对了哑巴叫唤加比画，“给叔叔理发。”哑巴明白过来，状态也调整过来，开始拿工具干活，女理发师紧跟的一句便是，“留长点，留长点啊。”

  哑巴从特殊学校一毕业后就来这里学徒。其实，哑巴没多久就能给男顾客理发，给女顾客焗油烫发了。但女理发师总是不放心。渐渐地，她发现，哑巴的手艺似乎停滞不前了。当然，问题还是出在他的听不见，无法沟通与反馈，所以，客人常常抱怨，而忽略了他的努力。时间一长，哑巴什么都会，但师傅觉得他哪一项也无法独自完成。每样活儿，她最终总要接过来，看一看，梳子梳几下，或剪刀补两下，才行。哑巴似乎也没了起初的冲劲，活儿不主动揽，就像今天帮我洗头后就躲到了一边。

  女理发师一说这些就来气，说，他怎么不主动揽活呢。我说还是让他走吧，他只有独立开店，没师傅在一旁，才会进步。她叹口气，说哑巴的母亲再过两三年退休了，到那时再让他回去开店吧，现在开店，他一个人，哪能行啊。我突然明白了，哑巴学徒期满却总不“毕业”，是师傅对他的要求太高，太在乎他，太为他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