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现代快报记者在南京大学仙林校区文学院，见到该院副院长、戏剧影视艺术系主任吕效平时，61岁的他正在主持一场《戏剧与技术》的学术论坛，主讲人为德国吕讷堡大学的里克教授。自从1994年师从南大董健教授攻读戏剧理论后，吕效平便沉醉戏剧乐此不疲。

  “世上可以做、值得做的事情太多，我恰好落在戏剧行当，就尽量做好吧。”吕效平说。谈及导演的爆款话剧《蒋公的面子》，吕效平直言“运气好”。目前，他正着手对话剧《特洛马克》进行修改，“上帝不会永远厚爱我们，所以我们要下工夫。”

  现代快报记者 郑晓蔚/文 施向辉/摄

  1

  吕效平办公室的书柜背面张贴着一张《蒋公的面子》的宣传海报。这部由他导演的火爆戏剧，连演四年仍热度不减。上个月，该戏在南京加座演出七十场，还在西安公演了两天。从2012年10月借助南京大学110年校庆开演以来，这部话剧屡创奇迹，不仅广受市场欢迎，更收获良好口碑。吕效平直称“情况每每超出我们的预期”。

  2012年，《蒋公的面子》经打磨推出后，吕效平本以为做了一个“最好的校园戏剧”，于是第一次预定在学校演出十场。

  “没想到票抢成那样。”根据吕效平的经验，通常一部戏演到第四场的时候会慢慢火起来，但南大师生很给《蒋公的面子》面子，这个戏演到第二场时就需要托人找票了。

  吕效平加演了五场，但还是抢；又加了一个周末，还是抢。结果一口气演了26场。

  “别说校园话剧了，正常一部戏，在南京演这么多场也不是小数目。”吕效平觉得已没有突破的可能了，但谁知道这仅仅是火爆的开始。

  2013年1月，一家房地产公司慕名而来，邀请《蒋公的面子》团队在省内一流的紫金大戏院进行商演。吕效平有所顾虑，“戏是有投射力的，有的戏就是十米，有的戏就是十五米。你在那么大剧场三十米里面演，我们觉得投射力是不够的。另外，我们本来在南大校园演出，都是周边学校的师生来看。现在让房地产商来操作，我们没信心。”

  房地产商一再诚意相邀。“没想到，面对一千一百位观众，那场效果几乎是所有演出中最好的。”

  火爆的演出效果，让《蒋公的面子》有信心走出象牙塔。“我们知道我们可以商演了。之前我们敢演给学生看，但演给市民看不敢啊！”

  吕效平预备先在市面上“摆”十场。从第三场开始，这戏便成了爆款。“开始卖50个加座，后来卖80个加座。十场入场率105%。”

  令吕效平持续没有想到的是，这戏演不够，根本停不下来，甚至走出去到美国演。“效果也很好，当然都是华人圈子捧场啊，哪一个老外能听得懂啊！”吕效平笑着说。

  “我们没想到能够在南京演火了，在全国巡演也火了，更没想到它能火四年半。”吕效平并不认为连称“运气太好”是谦辞，“做戏跟做生意有相通的地方，有很多好剧本，没赶上趟就是不卖票；有很多烂剧本，赶上趟了就能大卖。人过日子如果都是下象棋下围棋，那一点意思都没有，技高一筹的人赢嘛。过日子就得是打麻将嘛，得打牌嘛，得有运气在里面。我们这部戏就是运气好。”

  2

  1977年考入南大中文系后，虽然戏剧是很重要的一块，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吕效平在大学里“从来不演戏、从来不写戏、从来不做戏”。

  “儿子出生前，我心想天生我材必有用，混吧。等我儿子出生，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有点慌。这小屁孩长大会看不起我的，我还是写戏吧。”受儿子激励，吕效平从1994年开始师从董健教授，攻读戏剧理论。

  二十年后的2014年，吕效平在被问及《蒋公的面子》持续火爆给他生活带来的影响时说：“对我的物质生活没什么影响，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生活也比较稳定，不置房子不置地，衣食无忧没有什么经济压力；对我的名誉也没什么影响。倒是这部戏的票房解决了剧团的经济问题，我们可以靠这一部戏来养十部戏。”

  这一年，第二轮上演的《人民公敌事件》的经费，就是靠《蒋公的面子》的票房来支持的。

  3

  曾有广州媒体制作专题探讨“为什么南大戏剧能够脱颖而出”，并将此问题抛给了吕效平。

  他给予的回应是，主要得益于两点：首先，南京大学的戏剧学科有90年历史，其他大学没法比，很多大学根本没这个专业；其次，校方对我们比较宽松，领导比较开明。“在创作和演出过程中，没有任何人过问我们的剧本，剧本文责自负，这点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如今，吕效平正忙于舞台剧《特洛马克》的修改和演出。该戏10月底已在南京江南剧院公演了四场，讲述了伊萨卡国王、战将奥德修在希腊联军攻破和毁灭特洛伊后没有回家，小王子特洛马克决定出门找爸爸， 却不料，整个成人世界的秘密倾泻在他面前……

  “如果说《蒋公的面子》是上帝的厚爱，属于人力推不动的作品，那么上帝不会永远厚爱我们。《特洛马克》应该属于人力能够做得不错的一部戏。”吕效平在这部戏中出任的职务是制片人而非导演，他表示：“《蒋公的面子》是个现实主义的戏，《特洛马克》则是个表现主义技术性要求很高的戏——我们这种学文学的业余出身的导不了。”

  “现在是两个半小时，我马上动手改到两个小时，我相信这个戏会更好。我目前的期望是这个戏在全国能演五十场。”

  和《蒋公的面子》好评如潮不同，这部戏充满争论。“我们彩排的时候，有几个女学生偷偷跑进来，一个女生看吐了，是真的吐了。有人觉得非常不好，有人觉得非常好。其实，《蒋公的面子》也是有争论的，一些专业搞戏剧的对它的评价并不高，认为没能给剧场提供任何新的东西。当然，批评这部戏的声音连10%都不到，说明了《蒋公的面子》受认可程度。”

  “一部戏大家一致说好，一定是平庸的，争论是我们最喜欢看到的。”吕效平说。

  对话

  《蒋公》和《驴得水》

  我都喜欢

  读品：《蒋公的面子》已经演出很多场，演员会觉得疲惫，或者说会出现那种演多了变得油滑的状况吗？

  吕效平：我不认为他们油滑和疲惫。这支队伍非常好，无论走到哪里去演出，人家剧场对我们评价都是非常高的。归根到底，我们是一支很小的队伍。大家都是教表演的大学老师，演出前的准备都是很认真的——毕竟演一千场都有三分生嘛！有的时候一场演好了，有的时候一场演差了，但总体是不会松懈的。整个团队非常好，队伍小也好带。

  读品：最近热映电影《驴得水》也是由话剧改编的，和《蒋公的面子》一样，两者主要场景都设置在民国，您怎么看两者的异同？

  吕效平：我注意到狂热喜欢《驴得水》的，不一定喜欢《蒋公的面子》，认为后者太装了，哪看得懂啊！狂热喜欢《蒋公的面子》的，也有一些人不喜欢《驴得水》。著名戏剧理论家彼得·布鲁克有一个观点，戏剧有两个原则：一个神圣的原则——哲学思考的原则；一个粗俗的原则——我们每天被生活的社会的规矩约束着，我们不能够释放自己，而剧场就是一个狂欢，就是要释放自己。《驴得水》更倾向于从粗俗的方面释放自己——粗俗在这里并不是个贬义词。《蒋公的面子》更倾向于从神圣角度来思考——神圣在这里也不是褒义词。两者从不同的出发点达到同一点，这两部戏我是都喜欢的。

  读品：碎片化阅读，对您的创作造成干扰了吗？

  吕效平：影响太大了，我每天吊在网上要两个小时，看书时间都占掉了。想戒，感觉戒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