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
小时候,我盯着妈妈手中的四根竹针发呆。妈妈让一团毛线经纬交织成好看的图案。
我以为妈妈是在给我做好吃的,因为我听到她在小卖部和营业员说:“给我称一斤毛线。”
从小不缺温暖,造成了我对温暖不敏感。更多的是经常饥饿,让我有了斤两的概念,我总以为斤两是和食物有关的概念,我知道爸爸是军人,一月三十五斤粮票;妈妈是工人,一月二十八斤;我是革命接班人,一月二十五斤。我还知道一个苹果有半斤,一个大饼是一两,两根油条也是一两。
把这一斤穿上身的时候,我咬了几口,发现不好吃。从此,这件毛衣像我的另一层皮肤,远远看到,就知道那是我,甩都甩不掉。 皮肤长了,毛衣却不长,总是越来越紧地包着我。只有再添二两毛线,沿边将尺码加大,或者拆了重打。游戏的时候,我总喜欢脱了外衣,穿着妈妈打的毛衣跑来跑去。
妈妈手中的四根竹针,总在灯下,为全家人穿梭在一团团毛线里。夏天,全家人的毛衣,放进衣橱,加一粒樟脑丸,干燥清香,没有虫蛀。冬天,最好下雪,穿上毛衣,温暖干净。
长大了,我也有儿子了,妈妈又给她的孙子打毛衣。毛衣的款式依旧,跟不上潮流。但是最重要的是,那个一针一针为我打毛衣的人依然陪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