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龙
在小桃园晨练时,对面就是静卧的八字山。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繁华的下关有人声熙攘的水陆码头。当时建宁路尚未开通,中山北路是人们来往城区的唯一通道。跨进挹江门,秀丽的四望山(俗称八字山),向人们敞开宽阔的胸襟。东山坡上,巨型石拱门里,青石镶嵌的八个大字,在涌动的历史烟云中,从“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演变为“发展生产、繁荣经济”,再转化为现在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1950年,我进入萨家湾小学,每天都要路过八字山。放学后,经常和同学结伴爬上大字,兴趣盎然地从这个笔画移到那个笔画。我们爬到山顶,趴在水泥碉堡上,集体完成作业。然后,玩起最爱的“官兵捉强盗”游戏,头戴树枝野草编的小帽,钻草丛,满山疯跑,直到太阳落山,一个个才灰头土脸地回家。明知回家后等着我们的将是什么,但却仍乐此不疲。
盛夏,盼到星期天。中饭后,趁大人午休打盹,我们从家里溜出来,先跳进小桃园旁的护城河戏水打闹,再从八字山西坡的林木草丛中摸爬上山。每次都尽量靠近山顶神秘的高射炮阵地,匍匐在草丛中,透过手指圈成的望远镜,观看威武的军人坐在炮座上摇高射炮。过足瘾后,或爬上桑树采摘桑树果,或攀上高大弯曲的柳树,捕捉头顶两条花鞭的水牯牛和金壳螂银壳螂。
入秋后就更开心了,除了有甜津津的野杨梅吃,还能在草丛中捡马栗果了。马栗果把衣兜裤兜塞得饱鼓鼓的,带回家让妈妈煮熟,又香又甜。我们每人会选一个颜色较深的老马栗果,将尖头在水泥碉堡上磨出一个小孔,用铁丝挑出果肉,一个哨子就大功告成。人手一个,鼓起腮帮子猛吹,合奏音响成一片。
八字山上最刺激的,要算钻地道了。选定一个不上课的下午,在修鞋摊子旁捡些橡胶鞋底切下的边角料,用铁丝绑在小棍上。来到山上的地道口,点燃小火把,手拉着手,一头钻进漆黑潮湿的地道。屏住呼吸,迎着散发着霉味的寒气,在晃动的光影和黑烟中摸索前进。身旁,不时会出现一些回荡着嗡声的空房和锈蚀斑驳的机器。有时会遭遇一堵高墙,就要沿着墙壁上伸出的钢筋爬上去。有时在转弯处,会斜架着一块木板,板下依稀可见深深的黑洞,我们颤巍巍地摸着墙壁跨过去。有时,忽然惊飞一只蝙蝠,吓得我们出一身冷汗。在地道中越走越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我们从布满荆棘杂草的洞口爬出去,彼此望着黑乎乎的脸,兴奋得欢呼雀跃……
如今的八字山,已经和从前大有区别,山上的大字,也早已被林立的高楼和树林荒草所遮掩,但它曾经给我们带来的欢乐,却永存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