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碧
忽然想起有好几年没有坐火车了,一时间仿佛听到了火车轰隆轰隆驶来的声音。
最近的一次坐火车,是在2008年暑假,到南京去开会。好像是在下午三四点钟登车,好像也就看了一会儿书的工夫,火车就在徐徐降落的夜色中驶过了长江大桥。虽然一路上都刻意不去想,但此刻还是立马浮现出,童年时伯父带我在桥上游览的情景,一幕一幕的恍如昨日,竟是那样的清晰。可是,抱着我过桥,给我拍照片,买好吃的金陵大肉包的伯父,已在当年5月驾鹤西去,而今夜幕笼罩的南京城里,再也不会有他老人家那温暖如灯的笑脸了。憋了好久的泪水就这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心里愈发觉得沉甸甸的。我就这样擦着泪,踏上这片似乎熟悉却又陌生的土地。
印象中,小时候每次从南方坐火车长途跋涉到南京,都是在夜里。随着火车的不断前行,原先漆黑的夜色中,开始逐渐闪过一根根的路灯柱。迷迷糊糊地到了站下了火车,又糊里糊涂地被父母拖上了公交车。那车好像是有轨电车,和火车一样,喜欢唱着咣当咣当的单调的歌,能让我在暂时的新奇中消除睡意。七转八弯后我们就站在一幢黑魆魆的两层小楼前,父亲沿着东面的木头楼梯轻手轻脚地爬上去,站在一扇窗外,用压低了的嗓门轻轻地唤着:二哥,二哥。是那种用心了就能听得见,又不至于惊动更多人的声音。很快楼上就有窗户亮起了灯,接着笑容满面的伯父就下来了,一边应和着父母激动而克制地寒暄,一边拉着我的小手,登上那有点高有点陡的楼梯。
那时从下了火车到再次登上火车,这中间是一段多么快乐的时光。中山陵、莫愁湖、白鹭洲、栖霞山,还有伯父家旁边夫子庙附近的小街小弄,就是这样一点点地印在了我幼小的心田里。
那时的伯父还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待人处事宽厚而谦和。多少年之后我才知道,他的种种做派其实就是绅士风度,不张扬、不刻意,却时时自省,处处周到,让人很熨帖,很舒服。正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唉, 时间的火车已把我们的亲人带往了那个遥远的、未知的世界,剩下我们,站在空空的站台上,满怀强烈的不舍,回忆着层层叠叠曾经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