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荣琪
和姑父喝酒,是种享受。不是酒好,而是情真。
昨晚,在乡村姑父家,我建议喝38°的烧酒。姑父从木柜上拿出那瓶酒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才62岁的他,手上满是老茧,十个手指都很粗糙,粗布蓝衣口袋里,露出一包低价烟的盒子,瘦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两鬓已经花白,但眼神炯炯,显得精神。
酒,开了,酒香弥散到了屋子的每个角落。墙角处,有三个黄鳝笼子。这些笼子,是用白的、红的或蓝的塑料包装条和雪碧瓶子做成的。
“自己做的,不花钱,有近百个呢!今天下午1:30前穿好了蚯蚓,去周边乡镇河里放了98个,放在了水花生底下或烂秸秆里,下午4:30才回来。”姑父边说边给我碗里倒酒。
姑姑看到是38°的酒,责怪姑父不拿45°的,说只有十几块钱的酒,还好意思拿给小曹喝。“家里人,低度好上口,小曹喜欢低度的。这两天,放黄鳝啊,情况蛮好,前天卖到295块,昨天卖到190块。”姑父的皱纹里露出了笑意。
我端起酒碗,敬姑父,感谢姑父做了一桌子菜,款待我和妻子。望着煮得喷喷香的鲫鱼,话题自然又落到了黄鳝上。
“这两天黄鳝价格贵,大的一斤40块呢。不知你们今天来,不然留下几条过过酒。”二两酒入口,姑父聊起了创业史,“家里养了一些羊,还养了一些鸭和鹅,但总觉得来钱慢。现在,家里添了孙子和孙女,开销变大了,这不,我又做了这些笼子,放黄鳝呢!”
“人虽然稍微辛苦一些,凌晨2:00就要起来,出去收笼子,5:00多才能到家。以前用自行车时,从河里收上来的湿笼子分量重,半路上摔了好几次跤,笼子也散落了好几回。前不久,700块买了辆二手电瓶三轮车,现在好多了。”姑父刻满辛劳的脸上被酒映红了。
我一边喝酒一边默默地听着,不时看着眼前的姑父。钓黄鳝这个活儿,在我家最苦的时候,兄弟仨都干过,这个活儿的苦在于起早带晚,一个人黑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河边走,碰到打雷下雨,或河边坟场,心里挺怕的。
现在,这个活儿落到眼前满脸皱纹的姑父身上,我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自己也写不出的滋味。
江海平原上,有很多这样的老人,没有技艺,没有门路,他们用辛劳和勤奋,搜寻着大自然馈赠的动物、植物、水生物,典卖着自己的辛劳,换取生存的物资,兑现着自己养家糊口的责任。这样的过程,虽然艰辛,但很踏实。
我端起碗中酒,在与姑父的碰碗声里,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