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郁
作家与城市的缘分是互文性的。城市以作家扬名,作家以城市为傲。巴黎之所以能够成为文青之都,与二十世纪众多名垂青史的作家都在这里生活过有关,乔伊斯、海明威、马尔克斯、奥威尔,这个名单上的作家可以无限续写。近日读诺奖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的散文集《水印》,才发现除了巴黎,众多文青也都钟情于这座水上之都的威尼斯。
就以《水印》为例,读过布罗茨基随笔的人都知道他的文字风格,无论是《小于一》还是《悲伤与理智》,都是高度浓缩的诗性与哲理性的文字。从来没有想到他会给威尼斯写一封情意款款的情书。不妨摘抄几句,感受一下诺奖级文青如何向威尼斯表白的:“我向自己发誓,有朝一日如果我能摆脱我的帝国,这条鳗鱼如果能逃离波罗的海,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将是来到威尼斯,在某个宫殿的底层租一间屋子,以便过往的船只掀起的浪花飞溅到我的窗户上,在潮湿的石头地板上熄灭我的雪茄的同时写几首挽歌,咳嗽和饮酒,并且,当钱不够花的时候,不是上车一走了之,而是亲自去买把小勃朗宁,当场把自己的脑袋打开花——既然我没能因为自然原因死在威尼斯。”
1996年1月28日,布罗茨基心脏病复发死在纽约家中,因为布罗茨基生前在诗歌中表示过葬在威尼斯的愿望,他的家人最终在威尼斯古老的圣米歇尔墓地为诗人找到了一块安息之地,毗邻另外一位现代派诗人埃兹拉·庞德的墓地。他的好友作家苏珊·桑塔格说,威尼斯是布罗茨基的理想归宿,因为威尼斯哪儿都不是,最符合布罗茨基这位俄语诗人,美国公民的流亡者身份。
威尼斯之所以受到众多作家和艺术家的青睐,除了这座水上之都的古老历史,还可能跟同样历史悠久的威尼斯双年展有关。像著名的威尼斯电影节,现代艺术展都是威尼斯双年展的一部分,吸引世界上众多艺术家前往。苏珊·桑塔格在日记《心为身役》中写到过1977年陪同布罗茨基一起参加威尼斯双年展的情形。那真是世界各国作家和艺术家们的盛会,一下飞机是意大利作家阿尔贝托·莫拉维亚接机,晚饭跟匈牙利作家哲尔吉·康拉德一起吃,还有法国诗人、女演员和剧作家的陪同。晚饭后在剧院参加布罗茨基的诗歌朗诵会,“他站起来朗读他的诗作的时候,我一阵阵颤抖。他吟诵,他啜泣,他看上去华贵”。会后,他们一起吃宵夜,在夜里散步,聆听深夜运河的汽笛声,在雾气蒙蒙的街道上触摸湿漉漉的石头,凌晨两点回到酒店。这就是威尼斯的生活方式。
英国作家杰夫·戴尔以威尼斯双年展为主题写过一本小说叫《杰夫在威尼斯,死亡在瓦拉纳西》。主人公杰夫是一名自由撰稿人,利用杂志外派的机会,受邀参加威尼斯的双年展。这篇小说写得最好的部分是一次艳遇和无数次的调情,知识分子气质的小说总不能免俗,不时还嘲讽一下艺术。就像小说中有个很有趣的细节,杰夫与偶遇的劳拉在艺术家的派对上狂欢之后,说时间到了,他们要开始讨论艺术了——这多少有些反讽,仿佛在艺术家的派对上一定要讨论艺术,否则就失去了他们在双年展派对上狂欢的意义。
小说中另一个细节,杰夫来到威尼斯随身带着一本玛丽·麦卡锡的《被凝视的威尼斯》。我们几乎都有这样的习惯,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就会带上与这座城有关的一本书,仿佛我们参观的不是这座城,而是为了印证这座城与书中的城是否能合而为一。阅读构成了这个独特群体的生活常态,以至于阅读也成为了他们参观一座城的方式。
我们当然是通过阅读才了解的威尼斯,比如托马斯·曼的小说《魂断威尼斯》,约翰·罗斯金的大作《威尼斯的石头》、海明威的小说《渡河入林》、埃兹拉·庞德的诗歌《比萨诗篇》、英国作家简·莫里斯的游记《逝水迷城》……这个书名单可以无限续写,因为威尼斯会接连不断给作家提供写作的灵感。
她是一座缪斯之城。
■试读
“当人们彼此买卖时,”他继续说, “交易是自愿的。双方都从中获益,否则就到别处做生意了。可是当一家污染者把有毒的废料排到河里或空气中时,让想喝水或想呼吸空气的人们接受这种污染,是违背他们的意愿的。这是一种对空气和水的偷窃行为。好的环境政策的关键在于给人们提供一种自愿的交易方式。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你就有机会约束私利,而不是逆之行事。有谁知道欧洲人怎么去的澳大利亚吗?”
——罗塞尔·罗伯茨
《看不见的心》
和她(邓丽君)的交往不算深。她很神秘,如果她不想被打扰,你是联络不到她的。我们互相欣赏。对她欣赏的程度是——男朋友移情别恋如果对象是她,我决不介意。跟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一九九零年到巴黎旅游,当时她住在巴黎,这段时间是我跟她相处最长的时段。因为身在巴黎,没有名气的包袱,我们都很自在地显出自己的真性情。我会约她到香榭丽舍大道喝路边咖啡,看往来的路人,享受巴黎的浪漫情怀。她也请我去法国餐厅La Tour d'Argent吃那里的招牌鸭子餐。
——林青霞《云去云来》
“每个人都将不符合自己习惯的事称为野蛮”。然而这些信仰或风俗无论多奇特、令人惊异,甚至是令人厌恶,也并非无法在其原有的社会背景下以被合理解释。因此,在第一种假设情况下,没有任何风俗习惯是有道理的;而在第二种假设中,所有的习惯都是合理的。
——克劳德·列维·斯特劳斯
《我们都是食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