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久云

  下班回家，刚跨进家门，就听到厨房里切菜刀的声音。这声音连绵清脆，匀称细腻，既不像切蔬菜的轻柔，又不似剁鱼肉的浑厚，有点陌生却又觉得很熟悉。怀着好奇心，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厨房门前，探头望去：妻正系着围裙站在桌边，左手扶着一长叠洁白的面皮，右手握着磨得铮亮的菜刀，随着有节律地提刀、下切，面皮奇迹般地变成了宽厚均匀的面条，整齐地堆放在了桌面上。

  手擀面！我眼前一亮，怪不得这切菜刀的声音这么熟悉呢！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亲切温馨的声音，也有好多年没有吃过自家做的手擀面了。或许是连日来的高温酷热，见家人少了食欲，妻便想到用这个法子来换换胃口，让大家尽量多吃点。或许是妻也怀念起当年吃手擀面的日子，好在她自己会做，我便也就跟着沾光。

  见我惊喜的样子，妻只是笑笑，麻利地将已经切好的面条一把把捋起来，顺着面盆的边沿摆放整齐。此时，锅里的水也开了，妻便将面条一把一把拎起来，慢慢下到锅里，顷刻，面汤腾起了白沫，漫过了锅沿，妻又拿起竹筷轻轻地搅起来，把缠在一起的面条分开，不让它们打结。随着锅里的热气不断蒸腾，满屋的面香愈发浓烈，肚子也情不自禁地闹腾起来，直嚷嚷着“饿、饿、饿”。

  好在只一刻工夫，妻就将碗盛得满满的，香喷喷的手擀面端上了餐桌。就着辣酱、咸豇豆的手擀面醇厚、诱人，是我这些年来吃到的最美味、可口的面食，我毫不犹豫地吃了两大碗。

  早些年，手擀面在我们乡下是最常见、最普通一种主食。尤其是过了三月，米缸日渐空虚，进了俗称“青黄不接”的日子，饥一餐饿一顿便是家常便饭，及至麦子成熟，收割，脱粒，不等完全晒干，人们便拿去加工成面粉，迫不及待地回家，赶着做新麦收获后的第一顿手擀面。

  记得那时，家家都有一根细长、圆滑的擀面杖，顶端穿着细绳，不用的时候挂在墙上。母亲很会做手擀面，使我们拥有了更多享用美食的机会，村里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做手擀面的手艺也都是母亲教的，妻也是其中的一员。

  小时候，一到母亲做手擀面的时候，我们姐弟就会围过去，站在桌子四边看着母亲如何把一碗白白的面粉灵巧地做成一根根我们特别爱吃的面条。和面、揉面、擀面、叠面、切面、捋面，面粉像是十分听话的孩子，在母亲的手里不断改变着自己的形象，每一次华丽转身都是那么浑然天成，不拖泥带水，常常看得我们出神。有时，我们也争着从母亲手里抢过擀面杖，学着她的样子擀几下。姐姐学得最快，成了母亲的得力帮手，遇到农忙时节母亲回家迟，擀面煮面的活就由姐姐包揽了。我却最终没有学会，也就只有吃现成的份了。

  这个夏天，妻亲手做的手擀面，让我重温了儿时的醇香美味。